宋词中的女性美(之三)
承载着男人欲望与需求。
一是喷射的情欲
词作为寻欢的副产品,尤其是男性写作的词,实际上承载着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浣溪沙 作者 贺铸
三扇屏山匝象床。背灯偷解素罗裳。粉肌和汗自生香。易失旧欢劳蝶梦,难禁新恨费鸾肠。今宵风月两相忘。
这首词就不解释了,属于少儿不宜那种。而这样的词,在宋词中是常见的。它的出现,大略像如今酒桌上的黄段子,酒酣时娱乐一下。但宋词写得相对美一些。
青玉案 作者 周邦彦
良夜灯光簇如豆。占好事,今宵有。酒罢歌阑人散后。琵琶轻放,语声低颤,灭烛来相就。
玉体偎人情何厚。轻惜轻怜转唧留。雨散云收眉儿皱。只愁彰露,那人知后,把我来僝僽。
这词直接写偷情,和人相欢,又怕情人或者丈夫知道,就是所谓的淫词。
看苏东坡的一首,也是含着情欲,却并太露骨的词。
浣溪沙
端午
作者 苏轼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这首词是苏东坡写给侍妾朝云的。虽写的是端午节洗浴,但明显可以看出苏东坡情欲的目光。当时苏东坡被贬惠州,南方到了端午天就开始热了。“轻汗微微透碧纨”写出了天热出汗,也很有质感,让人仿佛能看到汗浸出透过绿色丝绸的样子。端午有洗澡的风俗,苏东坡眼里的洗澡是“浴芳兰”,泡有香草的水。全城这样的水聚到一起,会让阳光下的河水上涨,散着香气。“彩线轻缠红玉臂”,写得极为形象,端午习俗,妇女们用彩带装饰,胳膊上缠了彩线,让刚洗过澡泛红的手臂显得更好看。这些都带着肉感、情欲,故最后一句,就发下愿心了,“佳人相见一千年”。
二是坚贞的爱情
人是情感的动物。情感总是伴着情欲而生,男人与女人在一起,最愿意享受的是对方的情感,故而,宋词中,别情、闺怨是一大题材。
玉楼春·春恨
作者 晏殊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情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首词就是写情人远去、女性相思。正是春天的时候,情人年少不知道轻重,就轻易离开了。一大早,五更天,好梦断了,在花树下送他,离情就像三月雨一样淅淅沥沥不停息。然后感叹自己太多情,思念像丝线,越拉越长,越拉越多,变成千万缕。最后感叹,天地很大,但到天涯海角也就是尽头了,可这相思却是无穷无尽的。
收获一个或多个女性魂牵梦绕的相思,矢志不移的相伴,大概是很多男性的梦想。
咱们再看一首苏东坡羡慕朋友王定国的词。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首词序里讲得明白,说王定国有个会唱歌的侍妾,叫柔奴,又称寓娘,长得好,会说话,王定国被贬南方时,她跟着去了。回来时,与苏东坡相遇,苏东坡问,广州那儿风土,应该不适应吧?这个柔奴回答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苏东坡听了,很感慨,就填了这首词,大概会让柔奴当席演唱。词中说,很羡慕王定国,上天送他这样一个肤如凝脂般光洁美丽的娇娘。歌唱得好,唱起来,清音如风起,炎热的南海也像飞了雪,变得清凉。她从万里之远的南方归来,不见憔悴反而更年轻,笑起来,还带着岭南一带梅花的香。问她岭南好不好,她却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为了收获这种相思,男性是不惜让女性相思成病的,看张先这首词--
菩萨蛮 张先
簟纹衫色娇黄浅,钗头秋叶玲珑翦。轻怯瘦腰身,纱窗病起人。
相思魂欲绝,莫话新秋别。何处断离肠,西风昨夜凉。
诗里说,又到秋天,因相思而瘦得不成样了,强撑着起身了。相思已让她魂欲断,对着她,不能说初秋那次分别。什么时候最难受呢?就是昨夜西风吹凉的时候,因为这让她想起初秋那时他们分别。
当然,也有相对健康的,不只是要求一个人的坚贞,而是两个人共守那份情感。李之仪这首词被人们广泛传诵,大概就是因为具有这样的品质。
卜算子 李之仪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三是两情相悦
相思虽美,只是精神的安慰,而最好的是耳鬓厮磨,两情相悦。宋词里也不泛这样的作品,承载着男性对女性更现实的需求。
南歌子 欧阳修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这个女同志打扮好了,偎依到情郎身上,问我画的眉毛合不合时尚?两个人腻在一起,女子拿着画笔画绣花图样,笑了问鸳鸯两个字怎么写。这一幅图画,是男人心中的幸福生活。(这一首与李清照一首词很像,但因写作者性别不同,着眼点不同。后面咱们会看到那首词,到时看有什么不同。)
再看周邦彦的词:
少年游
作者 周邦彦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据说,这是周邦彦写名妓李师师与宋徽宗赵佶的。周邦彦与李师师正相会呢,赵佶来了,周邦彦躲了起来。两个亲呢,周邦彦都看在眼里,写到词里。后来,李师师不小心把这词唱给赵佶听,越佶听出是周邦彦写的,就贬周邦彦到地方上去了。宋代虽没有互联网,但文人爱写笔记,传好多这样的小道消息。有人考证,这个故事是假的。不管故事真假,词中展现的男性对女性的诉求是真的。词里,女子给情郎橙子吃,一块玩乐器。情郎要走了,很关切,怕夜深路滑,挽留他不要走。这样的关切,体贴,大概也是男性最希望得到的。
两情相悦,最好的表达是秦观的这首词
鹊桥仙
秦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重数量,只求质量,“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已成为经典爱情格言了。
当然,这种需求也有另类的,像渣男谢希孟写的词
卜算子
双浆浪花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这是满足情欲又不愿担责任的渣男的心声,也是对女性的另一类诉求,情欲你满足我,别给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