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 | 夜雨剪春韭

夜雨剪春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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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来电话，说第一刀韭菜可以割了，让我回去包韭菜盒子。偏巧要出发的时候飘起了濛濛细雨，蓦地一根细弦被轻轻拨动，让我想起了杜少陵，想起了郭林宗，想起了徐文长。而让我最为叹息的就是这个青藤居士，让郑板桥甘称青藤门下走狗的怪人。他一生命运乖蹇，遭遇堪伤，让人扼腕叹息。最初知道徐渭还是因为他那首诗。"春园暮雨细泱泱，韭叶当篱任意长。旧约隔年留话久，新蔬一束出泥香。梁尘已觉飞江燕，帽影时移乱海棠。醉后推敲应不免，只愁别驾恼郎当。"郭林宗为了招待范逵，夜雨剪春韭，徐渭这首是留饭海棠树下所作，想来也是他得到了朋友的盛情款待，也许是他尚有意气的那段时间吧。

          徐渭出身官僚世家，但是母亲位分卑微，他考取功名之路一波三折，40岁才中举人。他天才超逸而不为世用，终因抑郁而至狂疾。可惜他满腹经纶，只能西席设帐，做幕僚以求生。一个才气纵横的人被生活打磨了锐气，却没有打磨掉他的才情。他的行书《赋得夜雨剪春韭》萧疏爽逸、苍劲奇倔。其用笔沉着浑圆，颇有黄庭坚一波三折的之意，而飞动跳跃的笔法又有米芾的情趣，颇能代表他的风格。

夜雨剪春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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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渭是大才之人。他在诗文、戏剧、书画等各方面都能独树一帜，他自己认为自己"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他的草书相当著名，发泄了愤世

疾俗之气，被称为"明之草书，以天池生为始。"诗歌得"李贺之奇，苏轼之辩"， 他的绘画新颖奇特，打破了花鸟画、山水画、人物画的题材界限，水墨大写意花鸟笔势狂逸，墨汁淋漓，是写意花鸟画成熟的标志。与陈淳并称为"青藤"、"白阳"，他的画对八大山人和扬州八怪影响深远。他的梅蕉图源于王维的雪蕉图，"偶然蕉叶影窗纱，便想王维托雪加。豆酒醉余浑泼墨，毫尖不觉忘梅花。""冬烂芭蕉春一芽，雪中翻笑老梅花。世间好事谁兼得，吃厌鱼儿又拣虾。从他的诗他的画可以看出他敢于挑战先贤，并不屑攀附。

        徐渭晚年以卖画为生，但从不为当政官僚作画，"有书数千卷，后斥卖殆尽。畴莞破弊，不能再易，至借稿寝"，常"忍饥月下独徘徊"，杜门谢客，其中只在张元汴去世时，去张家吊唁以外，几乎闭门不出， 最后在"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 的境遇中以73岁高龄结束了一生。死前身边唯有一狗与之相伴，床上连一铺席子都没有，凄凄惨惨。

夜雨剪春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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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长怀才不遇，愤世嫉俗，找不到宣泄的窗口。于是他颠倒四时入画，渴望殷七七能够给他的诗画以救赎。那无以排遣的愤懑最终以奇气、豪气、逸气、摄人心魄的画作呈现在世人面前。他承袭了王维颠覆四时的画作，却悟不到王摩诘的空灵和禅境，所以他是痛苦并癫狂的。他的画达不到东坡评价王维那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却将喜怒哀乐化作墨戏。他不能度己，亦不能度人。他选择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选择逃避来远离红尘，选择孤老来维持那卑微的自尊。可怜他一世风华却堪不破熙攘俗尘，他学了王维的画，却至始至终学不会王维独坐幽篁的那份超然和闲逸。

       古往今来，星海璀璨，各种才华的人粉墨登场，有得意者，有失意者，有遁世者，有大隐者，有悟道者，有执迷者。倘或徐文长学得东坡三分豁落，学得王维三分浅淡，学得王遗少三分疏狂，他亦不必如此潦倒。不过倘或那样，世间也或者会少了一种孤绝的凄凉。造化这般，实在无法说得清。

夜雨剪春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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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林宗的春韭带着些微的急切和惊喜，透着微凉的禅意。杜少陵的春韭带着些微的醺意和留恋，透着大唐没落的颓唐，而徐文长的春韭带着些微的惆怅与无奈，透着生命博弈的哀伤。每每翻阅历史，穿过厚重的迷雾，寻着诗中那一缕缕气息，让我每每感慨万端。

        雨还在飘洒，这是春霖，是贵如油的春之馈赠。在这样的时候，我应该邀请徐文长一起剪春韭，沏一壶滇红，就着这浅浅的绿，让时光变得柔和温馨。

作者木樨，喜欢在文字中徜徉，以文字修心养性，与文字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