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红旗牌自行车 | 作者:王波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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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时候,老伴提议,要把我的那辆自行车卖掉,我没同意,我说:“那是我的宝贝,它陪了我几十年,舍不得。”她竟说:“现在谁还骑这种车,你有电动车了,这车放到哪儿都碍事,你也不是啥名人,留着将来送博物馆呐?”我不愿和她做无谓地争执,只好说:“随你吧!”不曾想,她真的把那辆自行车卖了,让我心里难过好一阵子,至今想起来还念念不忘。
那是一辆红旗牌自行车,是1979年春天买的。当时我在县里一家企业工作,我写的一篇新闻稿上了一家全国性大报,单位和县里商业局都很高兴,给了一张红旗自行车的工业券,指名发给我,我喜出望外,就借了十几位同事的钱,凑足150元,买下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坐骑。
同年8月,全国第一次地名普查开始,我被借调到县里地名办公室工作,红旗牌自行车便伴随我走遍了汤阴县的村村寨寨。我非常爱惜我的坐骑,那时的农村道路还都是土路,遇到泥泞,我便把车子扛到肩上,不让它沾上淤泥。每到村头,先把车身上的灰尘擦一遍,用砖头瓦片刮掉鞋上的泥,以免沾到脚蹬上,然后再进村。
崭新锃亮的自行车引起很多人的羡慕,一位在偏远村子里当村干部的同学给我说:“把你的这辆车让给我吧,我给你原价,你在县里门路多,再买一辆就是了。”我拒绝了,他不死心,三番五次给我说,我始终没有答应。为此,之后好多年他不再与我联系。后来听说,他弟弟到了结婚年龄,女方提出要一辆新自行车,还提出必须是飞鸽、永久、红旗、凤凰四个牌子的,别的不行。我对向我传话的同学说,当时他没说清楚啊,如果他当时说了,我也许会答应的。传话的同学说,他自己也说了,没把话说清楚,不怪你。听了这话,我也就释然了。
之后不久,我被调往县文化馆分管文物,适逢全国第二次文物普查,红旗牌自行车又一次陪我走遍了汤阴县289个自然村的每一片土地。
1984年8月上旬的一天,我和申学平、韩文清两名同事在汤阴县东一个叫作辛庄的村子里普查,早饭时刚喝下半碗饭,我突然感到不适,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急忙放下碗跑到边上呕吐。结果吐出来的竟是稀饭和血的混合物,接着是血。我无心再去吃饭,等两名同事吃过饭一起回到大队部,肚子里像有块火炭,又不住地吐了起来。他们俩劝我到县医院看看,而回县城有40多里路,我说:“骑车去五陵卫生院吧,近一点,到那里拿点药吃吃就行了。”
辛庄属于汤阴县瓦岗公社最东边的村子,离汤阴县最东端的五陵公社所在地相对近一点,大约七八里路,文清陪我骑车前去。我们二人艰难地来到五陵卫生院,一位中年医生简单地询问了病情,开了几种药,还让注射室打了一针,便打发了我,没走出卫生院,我又连续吐了起来。我和文清只好把自行车放到公社水利站一位熟人那里,坐上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返回县城住院治疗。几天后,我虽然止住了呕吐,但是究竟哪里出血,还是没有确诊下来。不得已,我前往省里大医院检查。一位女教授拿出我的X光片一看说:“这是胃出血,是长期劳累和吃饭不规律所致。”返回县城后,在医院住院治疗3个月,我的自行车也在五陵水利站休息了3个月。
转眼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由汤阴县文物保管所、岳飞纪念馆调到文化馆工作。为了摸清汤阴县民间艺术的家底,我提议对全县文化艺术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摸底排查。于是,相约对全县书法、美术、剪纸等艺术形式相对熟悉的王凤学先生为伴,第三次骑车走遍全县的每一个村庄,走访那些民间艺术高手,记录他们的生平简况、专长、成果,给他们建立起艺术档案。为后来出版的《汤阴县民间剪纸》画集、被文化部命名汤阴县为“全国民间(剪纸)艺术之乡”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几十年中,红旗牌自行车陪我在汤阴大地上走过多少路,我不知道;为它更换过多少条内胎、外胎,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换了5次车座。原本漆黑锃亮的车身,变成锃亮泛白。
2005年6月中旬,中央电视台4套国际频道《走遍中国》栏目来汤阴拍摄《岳飞故里》电视专题片,县委宣传部安排我配合摄制组拍摄,制片主任梁刚、编导王蔚问我下乡调查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我坦率地回答:“自行车。”梁刚主任说:“那恐怕就要辛苦你了,我们在片中要有一些情景再现的镜头,需要你骑车来完成,怎么样?”我说:“没问题,我骑车跑遍汤阴好多次了,你们让我怎么做听你们的。”于是,那辆红旗自行车和下乡常用的帆布包、军用水壶和我一起进入了《走遍中国》栏目的《岳飞故里》电视片中。
我和摄制组在位于汤阴县东24里的周流岳飞坟茔拍摄时,当地看护坟茔的几位老朋友说:“王老师,你要上中央电视台了,你的自行车该换换了。”我笑着回答:“这样才真实。”王蔚编导说:“不能换,换掉就不真实了。王老师是不是经常骑车来这里?”老朋友们说:“是啊,他每次来都是这辆车,我们都认得,只要见到这辆车,就知道是他来了。” 王蔚编导笑道:“看来,我们请你来做向导是真的找对人了。”
近年来,我的自行车被搁置起来,换做了电动车。而那红旗牌自行车陪伴我的快乐、幸福、艰辛和成果,还时时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忘怀。

作者简介:王波清,河南省汤阴县文化馆副研究馆员。中国博物馆学会会员,中国写作学会中国宋史研究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岳飞传说代表性传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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