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选成 || 送 糕
每到秋高气爽的九月初、特别是九九重阳日，当其他人带家携友、箪食壶浆、或登高望远、或孝敬老人的时候，在沙苑、乃至关中东部一些民风淳朴的“奓①村奓社”，却保留着别样的九九重阳节----看女“送糕”。届时，平静而整洁的街道上常常会出现这样一个场面：
一队人在一个“靓仔”的带领下，吹吹打打的逶迤在深秋的阳光里。那个“靓仔”相貌堂堂、穿戴整齐，肩上忽悠忽悠的担着一对里边放着红红绿绿、鼓鼓囊囊物什的竹筛子，气宇轩昂地走在队伍的最前边。后边跟着的必定都是提笼携包、绝无空手且欢天喜地、笑逐颜开的男男女女，如果遇上细心人数数，这队人无论多少、无论老幼，绝对都是双数。
渐渐地这队伍引来一街两行的人群观看。
“哇！看，恁奓的筛子！多漂亮的糕哇！”
“还是茂娃他丈人爱女子，还这样给女送糕，难得！”
“茂娃媳妇在娘家必定人缘很好，看那糕仔多帅。”
......
“糕来了！”“糕来了！”
来到一户门口挤满人群的门前，随着“靓仔”的一声高喊，门内定会迎出一对口中念着“得福”“得福”、且“眉开眼弯嘴上翘”的长者，向靓仔和所有人庄重地行一个注目礼，随他们而来的两个人，各接住“靓仔”扁担两头一直没有落地的一个筛子，然后仿佛擎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一般，在众人的簇拥下，登门入室，来到平常祭祀祖先的堂屋。等候多时的年轻夫妇，急不可耐地接过筛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供桌上，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红格格袱子，展露出千珍万重的宝贝------糕。
只见那对糕都呈圆形，每个直径约50公分，高约40公分，分上中下三部分。
底部就像一个大大的蛋糕，厚度约12--13公分。它又分为三层，每层用直径约1公分、形态各异不的面花连成花边隔开。仔细看那面花，有太阳花、菊花等二三十种，其中也会穿插一些鱼、狗等动物。每层都是用拇指粗细、镶满碎花的面条、盘曲成波涛浪花，在浪花的弯曲部分恰如其当的镶嵌着不同干果。最下层嵌着老虎眼大一样的核桃，中间层镶着丹凤眼一样的板栗，最上层镶嵌着慈母善眼一样的红枣。三层合起来整个底部就像观音菩萨的莲花底座，而座面上又镶嵌满了花生、芝麻、瓜子仁和松子仁。
糕的中部，各是一只威武的老虎，整体高20公分左右，全用面粉做成。左边的那只，看样子是头雄的，“头大腿粗尾上翘”。头大，头的比例占到整个身体的一半，只见它昂首雄视，仿佛长啸一般，那用核桃镶嵌而成的眈眈双目，好像也露出森森寒光，令人凛然。腿粗，粗得好像身体只有腿似的，从正面只能看到它。转到侧面才能看到尾巴。那犹如玉杵一样高高翘起、又略向后弯曲的的尾巴，会使许多少妇徐娘脸红面羞。
当然，摆在右边的那只、除尾巴贴身打圈、眉目柔和外，就剩下头向左摆与前面那只不同了。
糕的上部插满姜子牙杏黄旗一样的各色旗子，其中也点缀一些用面粉做成的鸟、虫、蛇等“鱼鳖海怪”，使整个糕显出一种威武、庄重却有十分祥和的气氛。
“让让！让让！”
随着一声柔和却略带急促的声音，把人们从观赏、羞涩的遐思中惊醒过来，只见娘家哥嫂将一盘（8个）叫卷子的条形折叠馒头摆放在那对糕的中间，然后拜上一拜。只是那卷子的侧面图案，会让在场的男士小伙心潮澎湃，怎顾得看哥嫂拜得是否心诚了。当然后边的“夫妇拜糕”、“酒席招待”“席毕登坡”等都是“家中过事”的常有章节，在此不再一一赘述。
这，就是流传、盛行于沙苑乃至同洲、甚或整个关中东部的另类重阳节----送糕。
据传，送糕这一民俗源自于唐明皇李隆基。
安史之乱后，唐肃宗将妹妹长乐公主赐婚给回纥首领叶户，居住在沙苑一带。而此时的沙苑，受白河的滋润，水草丰茂，最适宜牛羊猪马等家畜生长。特别是到了八、九月份，更是“水清沙明草疯旺，徐风草摇马牛羊”。膘肥体壮的家畜，都进入产羔生崽的高峰期。随叶户定居在沙苑的回族人，都要像今天蒙古人举办那达慕一样，举行大型欢庆活动。
而此时的“落架皇帝”---昔日的唐玄宗李隆基，被闲置在沙苑一带。但作为太上皇--老丈人，当然必在邀请之列。
《旧唐书》记载：“至德五载九月，太上皇幸沙苑，省长乐，赠以六畜羔仔”。意思就是说，唐肃宗至德5年（公元760年），太上皇李隆基到沙苑看望长乐公主。为了表达自己对女儿家的祝福（当然也有拉拢、讨好叶户之意），就精心挑选了猪、马、牛、羊、鸡、犬六种羔仔等作为礼物，寓意祝福女儿家牲畜成群、家业兴旺。
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唐明皇去世了，但他九月“看女送羔”的习俗却在沙苑盛传开来，甚至不知从什么年代起直到现在，沙苑有了这样一句俗语，“女儿争父一床被，父母争②女年年糕”。什么意思？说的是作为女儿，在父母去世时必需个置办一床像样的被子盖在老人身上；而作为父母必须每年秋天给女儿送糕。看看，送糕已经被上升到爱女不爱女的高度了。只不过平常人家没有那么多实力，将活畜变成面塑，但祝福女儿家家业昌盛、人丁兴旺的爱女心愿，却以另类九九重阳---“送糕”的方式流传下来。
作者简介：朱选成，男，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学历，1981年参加工作，现任大荔县质监局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