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一杯茶里

退到一杯茶里

工作上的繁忙已经将我逼仄到世俗的角落，我实在是找不到诗意的落脚点。冬夜，犯困，却不能入睡。办公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轻重缓急的材料，每一样都需要认真书写。无奈，泡了一杯茶，在热气腾腾的茶水里将思维唤醒……

茶不名贵，简单的茉莉花，叶子舒展开来，仿佛在杯子里开出了一朵又一朵洁白的花朵，惹人心动。在这寒冷的冬夜，有这样几朵清香扑鼻的茉莉陪伴着，竟也生出了几分诗意来。

“赌书消得泼茶香”，忽而想起才女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的一段故事。他们情投意合，恩爱无比，生活中无比浪漫，有情调。一次读书读久了，才女矫情地说：“我们打个赌吧？”看着娇羞的美妻，赵明诚想赌什么呢？原来，她早已想好，问对方书籍里的一个典故或者什么内容，对方就要回答这本书在家里哪个书架上，且多少页。倘若答错的人就要把杯中的茶水倒进自己的衣服里，以示惩罚。可以想象，小夫妻之间有一人将没有品完的茶倒在自己衣服上的一刻，对方定然在开心地鼓掌。如此场面，即便名贵的茶被倒掉了有何可惜，这哪里有半点品茶的气息，分明是一片浓浓的爱情气息，氤氲出来的不仅仅是茶香，更是花好月圆的爱情香。若是酒，就多了几分俗气，泼得一身酒气，醉醺醺的感觉，那是朱门的酒肉奢靡生活，断然不配他们夫妻。这样的茶，配了这样的一对才子佳人，成就了一段历史佳话，羡煞后人。

红袖添香，给人一种美好的遐想。夜晚灯下，男子读书累了，一杯清香扑鼻的茶适时添上，一件长衫给他披上，佳人在旁，这等良辰美景从古到今是多少才子们追求的理想生活。只可惜，往往茶水很浓，却不见红袖佳人的影子。有时候，茶里也会有遗憾。

前段时间去了茯茶小镇，整条街都氤氲着茶香，茶铺更是比比皆是，新式的、古典的，各种各样的装修门面招揽顾客，从门前经过不喝茶似乎都能沾染几分清香。我在僻静的一处古茶楼前伫立，老板大声吆喝着，炉火正呼呼响，水沸腾了，一大碗茶端了上来，西北人的豪爽全在这一碗冒着白气的茶水里，通透，直白，待不烫的时候，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我喝不了这样有气场的茶，太豪爽，自己骨子里浸透着一些小情调，需要小口小口地抿着喝，然而看他们边喝边聊也是一种乐趣。

那日重读《红楼梦》，反复读妙玉给宝黛她们吃茶的情节，黛玉问：“这也是旧年的雨水？”妙玉冷笑：“你这么个人，竟然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也舍不得吃，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妙玉的话很傲气，即便在清高的林黛玉面前，她也没有温和半步。试想，若是没有宝玉来吃茶，恐怕宝钗和黛玉也讨不到这么好的茶水。一个槛外人，吃茶中竟然藏着小小的心事，分明对宝玉动了俗心，才拿出最好的茶水招待。她眼里还有谁？

这女儿家的茶水里，浸泡的是百般情意，只可惜身在佛门，心染红尘也是一种枉然。这茶太精致，世间能有几人喝得起？谁又配喝它？然，曹公的笔一挥，就让如此精致的茶倒在了污泥中，真真可惜。

很多时候，我们喜欢品茶聊天，将业务谈到了茶室；约朋友喝茶，回味一份慢下来的优雅时光；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饮茶，驱散寂寞，化解心事。每一杯茶，都蔓延着不同的情愫，有欢喜有忧愁，有情趣有寂寞。这道不尽的茶呀！其实就是人生。

今夜，我将自己退到一杯茶里，不去顾念那些等着上交的报告总结，且任思绪在一杯茶香里摇曳，顺着叶瓣和花朵的浮沉，起起落落。今夜，我不做自己，只愿做个茶香里的佳人。

2017、12、26

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