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店‖文/阿眯
小饭店
对儿时完整的记忆,我是从八岁开始的。
八岁那年的冬日,我和姐姐蜷缩在棉被里,坐在颠簸的三马车里抵达了我们的新家。那一路上,天气很冷,马达声很吵,天上的星星很多,夜,很美。
新家是一个小饭店,开在村子外围的马路边上,方圆几里内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我们的新家就那么孤零零的立在马路边,感受着过往车辆的无情冷漠。
但,那时的我们是开心的。
爷爷奶奶攒了一辈子积蓄盖起了两座房,一座爷爷奶奶住,另一座属于大伯。
那年,一直在外漂泊的大伯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了,鸡飞狗跳中我们搬离了那原本就属于大伯的房子。
新家入门那晚,父亲,母亲,姐姐,还有我,我们四人站在刷的锃亮的木门前,迎着满天的繁星,点燃了一小节鞭炮。
噼里啪啦声响在了寂寥的寒夜里,除了我们四个,就只有当时路过的一辆大卡车赏脸做了见证者。估计那位司机先生当时很不情愿吧,他按着喇叭一路疾驰而去,留下我和姐姐惊恐的感受着大地的颤抖。
第二日醒来,地上红红的纸屑已经被人们踩的失去了光彩。
小饭店开张之日很热闹,姥姥姥爷带着大姨二姨四姨小姨和舅舅前来祝贺并送上一封封红包,爷爷奶奶领着大伯也前来捧场。父亲的结拜兄弟们将一块块恭贺牌匾固定在墙上,五花八门的贺词表达着他们对好兄弟的美好祝福。
那一日,小饭店坐的满满当当,厨艺不佳的母亲急的满头大汗,最后还是姥姥带着几个姨帮母亲把摊子撑了下来。
开张几天内,店里一位客人都没有。母亲这几天里一刻不停地练习她的厨艺,可见识有限,做来做去就那么几样菜。
常年跑车的人惊奇于马路边上的这家小饭店,它的地平面低于马路,当他们想要把车子开进院子时,就要时刻得踩着刹车,免的一个不慎车子直接冲进屋子里。下雨天时更惨,雨水往院子里灌,一旦他们勇敢的把车子开进来,十有八九都要被困住。但这些都不算什么,这家小饭店的出现,让他们中午能吃上几口热饭了。
小饭店没有接通自来水,吃的用的水全都是父亲从别的地方拉来的,但这不妨碍母亲每天都会把几个热水壶灌的满满的,对于客人来说,热水管够。
后来,一辆漂亮的小轿车开进了院子,走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年龄比较大,女的打扮很精致很漂亮。两人进来看了看写在大厅里那块黑板上的菜单,又问了问父亲有没有包厢。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客人,父母有些不知所措,最后那两位客人摇着头把漂亮的小汽车又开走了。
母亲受了打击,她找关系找到了自己的一个表舅,这个表舅也是开饭店的,是在县城里,比小饭店高出好几个档次。那位表舅看在亲戚的份上,教母亲厨艺,从切菜开始。母亲学了几道比较精致的菜,信心十足的回到小饭店,打算大展身手。可惜,小饭店的格局就在那里,前来就餐的客人不会点那些精致的菜,只要一盘麻婆豆腐他们就满足了。那辆小汽车只是偶然闯进来的。
后面,小饭店的光景慢慢的好了起来,院子里铺上了沥青,自来水通了进来,掉了漆的木门换成了防盗门,窗前种满了月季花,母亲学会了更多的菜。
几年过后,小饭店不再孤孤单单的了,周边盖起了很多房子,有卖猪饲料的,有卖面粉的,有做装饰生意的,有卖机械的。。。每天都有人来串门,倒点热水,打打扑克,这样的日子单调而乏味。
小饭店一开就是十年,我们一家四口在油烟的晕染下,都成了胖子,母亲更是患上了高血压。十年里的老板老板娘身份让父母身心俱疲,那年我要参加高考,父母借此把小饭店租了出去,在马路对面另买地盖了房子。就在新家里我安安静静的渡过了高三那一年。
后来,我在大学里母亲告诉我饭店卖了,卖了五万块钱。两年后,小饭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二层酒店。
现在每每回家路过那里,我都会好好的观望一下。那里曾经有个小饭店给我们遮风挡雨,在后面曾经
有个大坑,里面有白杨树,有小竹林,有沙地,还有草莓,那是我的童年圣地。
现在,它只存在于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