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凸 | 学海苦舟
作者：巴凸
未未昨晚闹肚子，她不放心，趁餐馆中午打烊回家看看。
未未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哭，声音喑哑。未未的呕吐物、稀便洒了一地，苏韵正在打扫。
她心疼地一把抱过未未，呵斥道：你们是怎么带孩子的！
苏韵这段时间心烦，晚上没睡好，起床后照料未未饭也没顾上吃，觉得特委屈。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看着苏韵伤心的样子，她心口堵得慌。
苏韵从小就是个聪明听话的孩子哩！
打上小学起，就按家门校门两点一线的轨迹，马不扬鞭自奋蹄，各科成绩名列前茅。每学期拿通知书那天，是做母亲最高兴最自豪的，那成绩那评语，教她欢喜得流泪。
也难怪，以前连家务都没让她碰过，现在哪会带小孩呢？她想。
她摸未未额头发烫，摁脸现坑，神情有些呆滞，顿时慌了。对苏韵说，快上医院！打电话叫薛炽也去。
他正上班呢。
孩子重要还是······她压住火气小声道：那点钱不挣也罢，下午店里有席我忙。
苏韵不再吭声。
未未患的急性胃肠炎，中度脱水，需要住院补液治疗。
刚好输上液，薛炽气喘吁吁地赶来。说这阵员工少，请假老板挺生气。
她沉着脸没开腔。见未未渐渐安静下来，嘱咐他们一番就走了。
她每天都去看她，在店里忙活时也牵肠挂肚的。
未未住了4天院，花了2000多元。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怎样带好未未的问题。本来，奶奶好好的带了8个多月，不料爷爷突然生病回去了。苏韵带一周就病成这样，长期下去怎么得了？
——不如叫薛炽辞职一起带小孩！他细心耐烦脾气好，未未也喜欢他抱。可薛炽愿意吗？
薛炽果然不同意：妈，找个工作容易吗？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还待在家里······哽咽声。
他和苏韵三年前从同一名牌大学毕业，满怀信心的四处求职。
几次考公务员笔试在前面试殿后，最终录取的还有成绩远不如他们的同学。报事业单位，干脆笔试都在后面，知情人告之：定人透题的假招聘，哄报考者凑数的。到国企，人家一问没背景没经验，笑着说，岗位满着呢，不差人。去私企，老板直说，一点简单的打字和写算用得着大学生？干粗活还不及农民工，不要。
两年求职无果。有人提醒：现在就业凭权凭钱凭关系咧。
她叹息：我们三无啊！供苏韵上学的钱算是打水漂了。
业未就，家还是要成的，都到晚婚年龄了，由不得苏韵执拗。
婚后，薛炽总算进了超市。月薪800元，他挺珍惜的。
看到薛炽伤心的样子，她也忍不住泪眼婆娑。但她并没动摇原先的想法。
苏韵一人带未未我不放心，病了要花多少钱？请保姆的费用也不会少于你的工资，还没自己带得好。你们学经济的难道算不来这个帐？
薛炽仔细听着，苏韵愁眉苦脸不做声。
等未未大点就好了。到时候，我和爸把小店交你俩经营，也比给别人打工强啊！哎，只是可惜你们读那么高的书。
两人带一个孩子倒也轻松，未未醒时轮流抱她散散步逛逛街；睡了放床上，还可上上网。一切开销自然是爸妈全承包，地道的啃老族。爸妈月入6000多，5口人马马虎虎过日子。
薛炽随遇而安，但苏韵却闷闷不乐，看见同学总是回避，特别是有工作的。
一天，苏韵去餐馆拿钥匙，遇着一个做公务员的同学请客吃饭。同学热情洋溢，高调向朋友介绍，高才生、一流大学什么的······她嗫嚅了一句我有事，就红着脸走开了，弄得场面很尴尬。
转眼间，又一个收获高考成果的八月到了。
傍晚，邻居刘大姐来餐馆告诉她，儿子考上北京的重点高校，明天在她这儿办谢师宴。
八年前，她也曾经历那美好激动的时刻······
苏韵高中阶段成绩依然出色。高考结果是重点线上100分，全校第二。她的心里像装了一罐蜜，逢人带笑。那天最难忘，她正在厨房忙乎，邮递员交给她一个大信封，抽出那鲜红烫金的录取通知书，她喜极而泣。
唉，如今恍若隔世，两个人在家赋闲带孩子。这世道变得真是奇怪了！她自个摇头苦笑。
时钟敲响8点，想到苏韵该过来吃晚饭了。病重的爷爷想看孙女一眼，薛炽昨天带着未未回老家了。
正在这时，苏韵兴高采烈跑进来，手里挥舞着她的红皮毕业证喊：妈妈，我考起重点大学了！好爽啊！
她愣住了，见苏韵头发凌乱、眼光射人，她一下瘫坐在地上······妈吔，我作的啥子孽哟！你读书没得用也就算了，我们认命啊！可怎么读书就读痴了哇？
苏韵手舞足蹈，嘴里兴奋地嚷着。
哎哟喂——，她却哭得撕心裂肺，泪水滂沱。
巴凸，本名罗代毅。重庆市城口县人。2009年开始间断性小小说写作，先后在《颍州晚报》、《意林文汇》、香港《成报》、《杂文月刊》、《微型小说月报》等报刊上发表小小说、短篇小说多篇。《一张字条》、《臭子儿》等在《成报》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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