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一朵新宅【一】
七月里,去新宅夏令营,与作家周华诚同行,有诗人许志华结伴,新宅人龙忠、龙军兄弟好客接待,陪十几个可爱的小孩子上山下田、游泳摘菜、写作文听故事,真的挺好。挤牙膏一般写一篇文字,是任务,有感受。
盛开一朵新宅
文|陆生作
【一】
新宅是个小村,在金华兰溪。欧阳修说,环滁皆山也。若把滁州换成新宅,就像屋檐下嗷嗷待哺的小燕子,张着大大的黄嘴巴,母亲塞进一条虫来,舒服!
新宅600年历史,一个“新”字,给了它一张不会老的娃娃脸,幸好村口有一棵几百年的老樟树,几抱粗,枯枝少叶,青苔懒懒趴在身上,像秃了顶的老头儿,满脸都是被时间捏出来的皱纹。这是我印象中乡村该有的气象,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老樟树就是新宅的老、新宅的宝。
听华诚讲,老樟树曾在寒冬里死去,落叶随了流水,春来又发新枝,成了如今模样,真稀奇,看来是返老还童了。或许,它的皱纹里装满了故事,还没讲完呢。往里日,听众不过身边哗哗溪流,外加村民三三两两,这回有外乡人来到,它一定要抖擞精神,微微一笑,虽然嘴里只剩两三颗牙,但仍要客客气气地问上几句:“你老家哪呀?你们那里比我们这里好哦……”真是老派作风!就像龙忠的父亲,吃饭时一定要在客人碗里倒上满满一碗酒,喝掉,再倒满!这倒酒是个力气活,他要倒,我不给倒,但一双征服土地的手,粗糙、力气大,是很难拒绝的。哎!新宅就是这么好客,没一点办法。
饭后,天还亮,我特意在老樟树下站了好一会儿,风声,水声,枝叶轻声细语,它是一棵只会说新宅方言的老樟树,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它很和蔼。几百年来,无数人在樟树下纳凉、聊天、嬉戏,外归的游子远远望见樟树,就知道家近了,心安了。有朋友跟我说,唯有站在老树下,才能感受到古人那份意境。这是真的,老树储存了时光,还能让时光倒流,真是要谢谢它。任何一个新宅人,站在老樟树边上,都可以自豪地说,我站在先祖的脚印上。能与先祖如此近距离接触,真是奇妙的事情。
【二】
去新宅,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看见那棵老樟树。
山路崎岖,像一条蛇,被七月的太阳烤得扭动起来,车就行在蛇背上,好像随时都会被蛇掀到谷底去。我不会开车,只会坐车,华诚车技好,他把车停在下坡上,方便我拍照。车行山移,想起苏东坡的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车上坡忽又下坡,想起杨万里的诗: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空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新宅就在万山圈子里,当年是何缘由让盛氏祖先来此深山?一定有标准答案的,我没问过龙忠,但想来应该是避难,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或是苛政猛于虎,如孔子在泰山侧遇见的妇女。
新宅是个世外桃源,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当然这得有一份“耕读传家”的定力,需要有一颗出世的心,安放在文字里的心。不然,欲望会嫌弃它与世隔绝的寂寞,继而躁动,然后就燃烧起来。
古之大哲学家,都爱回头看,希望过上“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日子。盛氏祖先可能没想这么多,可能他只为保住一门血脉,但不管怎样,他走在哲学家的路子上。几百年后,人们从城市来,山鸡、溪鱼、高山蔬菜、新鲜空气、没有污染的水、蛙叫虫鸣,这些都是小事,故乡才是大事,心灵的故乡更是大事。如果来新宅,只为吃山鸡溪鱼,那样来的是个饭桶,没有心。新宅的新,只有通“心”,为心宅,才是真新宅——远离城市喧嚣,给心找一处新宅子。
记得与好多朋友谈起名人故居一事。现在去旅游,名人故居好多。“故居”二字,有两个“古”字,就是二十张“口”啊!口是人,口是井,口是田地,口是房子,口是鸡鸭猪牛羊……浓浓的泥土味呢!再过一百年,我们当下的名人,还有故居吗?难道进小区左拐,进13栋2单元,乘电梯上62楼,说,这是某某名人的故居?!笑话了吧。新宅人千万守住喽,你们得给子孙后代留下故居,让别人羡慕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