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庆国丨常熟图书馆藏鱼元傅稿抄本题跋考释
注：本文发表于《东吴学术》2021年第3期，此据作者word版，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牛庆国老师授权发布。
常熟图书馆藏鱼元傅稿抄本题跋考释
牛庆国
摘要：明清两代，常熟藏书家刻书、抄书自成一方风气，雍乾时人鱼元傅亦因抄书之功而留名。元傅笃志好古，邑中名人著述，广为搜辑抄录，诸多典籍赖其抄本得以传世。元傅身后，其闲止楼所藏所抄多归瞿氏铁琴铜剑楼，而后流存至今。今常熟图书馆藏鱼元傅稿抄本九种，且均保留有鱼氏题跋。诸跋语对考察鱼氏生平行实、抄书缘由、抄校过程，及诸书递藏源流有重要文献价值，故将之加以整理，并作逐一考释。
关键词：鱼元傅；稿抄本；题跋；常熟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9年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常熟图书馆藏稀见稿抄本叙录及题跋辑释”（19ZWC002）、2017年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创新团队“苏南方言与口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调查与研究”（2017ZSTD015）阶段性成果之一。
（常熟图书馆藏鱼元傅旧藏《蒙史》）
明清时期，常熟成为私家藏书的重镇，《（同治）苏州府志》卷称“常邑自绛云、汲古以至爱日、稽瑞，二百余年间储藏家代不乏人”[1]，为后人留下丰厚的藏书遗产。而在众多藏家中，鱼元傅（1704-1768）闲止楼更因其抄书之功而留名，邑人吴卓信《澹成居文钞》卷二《鱼隐君传》称元傅“独嗜书，雪抄露纂，矻矻不少休”[2]，凡邑中名人著述，广为搜辑抄录，诸多典籍赖其抄本得以传世。鱼氏所藏所抄之书当不在少数，惜其并未有藏书目录流传；鱼氏身后，所藏多归瞿氏铁琴铜剑楼，而后流存至今。今常熟图书馆藏鱼元傅稿抄本九种，且均保留有鱼氏跋语。兹将诸跋语加以整理，并逐一考释，藉以窥鱼氏抄书始末及稿抄本递藏源流，同时为进一步研究鱼元傅积累更多一手资料。文中“□”系因虫蠹残损而不能辨别之文字。
一、《酌中志余》不分卷，明刘若愚辑，清雍、乾间鱼元傅抄校并跋，半叶十行，行二十三字，小字双行，行三十三字，框高17厘米，宽13.4厘米，一册，登录号015974
《酌中志余》，系刘若愚辑录明泰昌、天启、崇祯三朝间史记十种，即《东林朋党录》《东林点将录》《东林同志录》《东林籍贯》《盗柄东林夥》《夥坏封疆录》《天鉴录》《钦定逆案》《天启宫词》《拟故宫词》，可与其《酌中志》相发明正据。成书以来，是集有诸多版本，今常熟图书馆藏鱼元傅雍、乾间抄校本。抄本有朱笔圈点，又有鱼氏校跋数条：
《钦定逆案》末叶有墨笔校跋：
乙酉六月以刻本对，增入张元芳一人。《漏纲》，刻本无。
《天启宫词》末叶有黄笔校跋：
癸丑端阳前二日雨窗重校一过。
又墨跋云：
癸亥九月十四日，雨窗，借得述古堂旧藏本复对一过（尾钤“破山/樵人”朱方印）
又记：
汲古旧本以九十九为压卷，第一首间以参差前后不同处，其注亦□以芟改增损，鲁鱼帝虎，又正得几字。乙酉十月望日东川记。（尾钤“小鱼”朱长印）
《拟故宫词》末叶鱼元傅记云：
表外甥王君继仁藏有汲古阁旧本，假对一过，又改正数十字。校书如扫落叶，扫过旋有信然。乙酉孟冬二十日雨窗东川主人。（尾钤“元/傅”白长印、“东/川”朱长印）
据诸跋无法考知鱼氏抄录此集的确切年代，但可以相对清晰地考察其校阅时间及过程。是集抄成之后，鱼氏曾在雍正十三年（1733）癸丑五月初三日、乾隆八年（1743）癸亥九月十四日及乾隆三十年（1765）乙酉十月十五日复校《天启宫词》，于乾隆八年校勘时以钱曾述古堂旧藏本比对，然今传钱氏《述古堂书目》不见著录；于乾隆十三年则校以汲古阁旧本，汲古旧本亦无考。乾隆十三年六月，鱼氏以刻本校对《钦定逆案》，增入张元芳一人，抄本所附《钦定逆案漏纲》系刻本所无；十月二十日，以表外甥王继仁所藏汲古阁旧本校对《拟故宫词》，厘正数十字。
是帙书封左题书名，其下小字题注“清鱼元傅手抄本”。集中除以上诸跋后印记，又有“鱼虞岩/闲止楼珍/藏书画印”白方印、“闲止楼”朱长印、“古里/瞿氏”白长印、“铁琴铜/剑楼”白长印、“上海/图书/馆藏”朱方印、“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
按，“鱼虞岩/闲止楼珍/藏书画印”“闲止楼”皆为鱼氏印记，“铁琴铜/剑楼”、“古里/瞿氏”为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印。因知是集递藏源流清晰，自鱼元傅闲止楼后，先后由瞿氏铁琴铜剑楼、上海图书馆收藏，今归常熟图书馆。
是帙《中国古籍总目》（下省称《总目》）著录作“《酌中志余》十卷”，入史部杂史类事实之属，编号10502955，馆藏地“上海”。[3]按，《总目》将是集馆藏地标注为“上海”，误。是集在入藏常熟图书馆之前，曾藏于上海图书馆，后上海图书馆在钤“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印记之后，归还至铁琴铜剑楼第五代楼主瞿凤起（1907-1987）手中。据常熟市图书馆自编馆藏古籍目录记载，瞿家于1983年将此集捐入常熟市图书馆收藏。《总目》在编纂时仍以原馆藏信息为确，未加核考而致误。以下所述诸书除《海虞别乘》外，皆属此类，不再赘述。
二、《龚渊孟先生北征日记》三卷，明龚立本撰，乾隆二年（1737）鱼元傅抄并跋，又许行健、王应奎、顾镇、王大椿跋，一册，半叶十一行，行二十六字，小字双行，行三十八字，开本高28.6厘米，宽18厘米，登录号015972
《龚渊孟先生北征日记》，记龚立本三度北上赴试及待选经历。是帙卷末有鱼元傅乾隆二年初夏跋：
渊孟先生世居邑西之大河里中，万历乙卯举人。三上公车，凡所经历名都旧迹无不留心探考，以及知交往复亦极当代一时人杰。其所议论，皆补于世教人心之学，好乐无荒，殆无虚日，此记之所由作也。文孙白谷（名諴）与予缔交有年，乾隆改元首春，携家城南，馆于颖川氏。一日，尽出其先世制作见示，爰得假读。手抄之下，以见先辈酣志艺术，作意经济，随笔纪载，率有触发，非若世之仅工呫哔者所可比也。余疏懒惯习，每一展卷，不汗颜自失。丁巳初夏，同里末学小子鱼元傅并识。（起首章“甲申”朱长印、尾钤“鱼印/元傅”白方印、“虞/岩”朱方印）
由上跋可知，是帙系元傅自其好友龚諴处借而手抄。龚諴（1687-1739），字羽阶，自号白谷，龚渊孟先生孙，工诗善书，与元傅“缔交有年”，据《白谷山人遗稿》载许行健《白谷山人传》记諴“年十三而孤，家素贫”，“有鱼开封太守裔孙虞岩，倾盖订管鲍交，还往甚数，时稍稍周之，得不饥死”。[4]乾隆改元（1736）首春，龚諴移家城南，假馆陈氏，元傅得见渊孟先生《日记》以抄之。[5]此帙抄于乾隆二年，所据原本存佚状况今已无考。
是帙抄成之后，邑人许行健、王应奎、王大椿、顾镇[6]先后于乾隆六年（1741）春分、乾隆六年三月初四、乾隆十四年（1749）腊月十日、乾隆三十一年（1766）正月下旬跋于集后，诸跋对于梳理龚立本生平行实，通晓《日记》内容及此帙抄录始末有重要价值。而鱼氏与白谷之交往，在上述诸跋中亦可窥一斑。
除鱼跋首尾印记外，书中又有藏印数枚：“吴下/阿傅”朱方印、“鱼虞/岩氏”白方印、“鱼印/元傅”朱方印、“开封/十世孙”白方印、“元/傅”朱长印、“东/川”白长印、“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白方印、“每爱/奇书/手自抄”白方印、“听竹”白长印、“瞿启/甲印”白方印、“上海/图书/馆藏”朱方印、“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又，许行健跋尾钤“寒/青”朱方印、“许行/健印”阴阳方印，王应奎跋尾钤“王应/奎印”白方印、“柳南/居士”朱方印，顾镇跋尾钤“镇”朱方印、“古/湫”白方印，王大椿“志之/所近”朱方印、“初不悟/己丑”白方印。
按，“吴下/阿傅”“鱼虞/岩氏”“鱼印/元傅”“开封/十世孙”“元/傅”“东/川”“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每爱/奇书/手自抄”皆系鱼氏藏印，其称“开封十世孙”，系因其九世祖鱼侃（详下）曾知开封府事。“虞岩”，元傅字。“东川”，元傅号。“听竹”，即海虞听竹斋主人孙氏印记，孙氏，不详其名，其藏印又有“海隅听竹斋/孙氏珍藏印”朱长印、“听竹斋”朱长印等。“瞿启甲印”，为铁琴铜剑楼第四代主人瞿启甲之印。由此可知，鱼氏抄本《龚渊孟先生北征日记》自元傅闲止楼抄成后，许行健、王应奎、顾镇、王大椿曾过眼并跋于集后，鱼氏身后，经由瞿氏铁琴铜剑楼、上海图书馆收藏，今归常熟图书馆。是集曾经听竹斋孙氏之手，然孙氏生平不详，故其藏书年代存疑。
此帙《古里瞿氏邑人著述目》著录，“北征日记。龚立本渊孟著。抄一册”[7]；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卷五史部传记类著录，云“旧写本”，末注“海虞瞿氏藏书。癸酉”[8]；《总目》入史部传记类日记之属，编号20912530，题名作“龙兴渊孟先生北征日记”，馆藏地“上海”。[9]
三、《看梅纪游草》一卷，清鱼元傅撰，鱼元傅稿本，清乾隆十一年（1746）鱼元傅跋，又抄清许嵕聚、刁戴高跋，一册，半叶十行，行十九字，框高17.2厘米，宽12.7厘米，登录号015998[10]
《看梅纪游草》，系鱼元傅与同邑友人王继良同游邓尉山观梅期间的诗作结集。是集卷末有鱼元傅跋：
予与王君居同里闬，总角交好，析疑问难，时相过从。君名继良[11]，字眉皙，工诗古文词，为陈见复[12]先生高足，有声黉序，愧予四十年来犹然故我。兹游计往返九日，得古今体诗五十四首，酒酣兴至，刻烛分韵，率意诌成，偶尔录存，见哂大方。若曰能事，则吾岂敢。王君另有纪游。三月望日，东川主人鱼元傅又识。（卷末。尾钤朱方印“鱼印/元傅”、白方印“开封/十世孙”）
元傅在跋语中述及是集成书始末。乾隆十一年（1746）三月初一至初九日，元傅与友王氏同游邓尉山观梅，酒酣兴至而为诗，古今体诗凡五十四首。按，是集中所收之诗，实始自二月廿八日，据《乾隆丙寅二月廿八日，勿药王君约赴邓尉山看梅，是日风雨，不果往，口占二截以寄》《廿九日复大雨雪，再次前韵》《三十日晴霁，勿药以诗相促，次韵答之》诸诗题，元傅与王氏二人本欲于廿八日赴邓尉山，然因是日风雨而未能成行，廿九日复大雨雪，及至三月初一才得以前往。
鱼跋后又有桐间老人许嵕聚乾隆十五年（1750）九月十二日跋及刁戴高乾隆十九年（1754）七月十五日跋，且皆系元傅手抄。[13]许、刁二跋对于补充鱼氏生平、考察鱼氏诗歌特点颇有价值。
书中又有藏书印数枚：“闲止楼”朱长印、“铁琴铜/剑楼”白长印、“古里/瞿氏”白长印、“旧雨/重逢”朱方印、“别来/无恙”白方印、“上海图书馆藏”朱长印、“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
按，“旧雨重逢”与“别来无恙”为瞿凤起印记，瞿氏藏书历经辗转易手又回归瞿家，瞿凤起钤此二印以志纪念。因知此书原为鱼元傅闲止楼旧藏，经瞿氏铁琴铜剑楼、上海图书馆收藏，后由瞿凤起捐入常熟图书馆。
是帙《稽瑞楼书目》“邑中著述”录作“邓尉纪游草一卷”，注云“鱼元傅撰。附倡和诗。抄本。一册”。《古里瞿氏邑人著述目·海虞艺文志备考》集部、《重修常昭合志》卷一八艺文志亦各著录，前书注“附赵凡夫《寒山志》”，“鱼元傅虞岩著。旧抄一册”，后书注“间载唱和诗。《恬裕斋书目》稿本。《稽瑞楼书目》作《邓尉纪游草》”[14]。《江苏艺文志·苏州卷》亦有著录，注云“鱼元傅抄本，鱼元傅跋，常熟市图书馆藏”[15]。按，以上各书目皆作“抄本”，当以“稿本”为是。《总目》收入集部别集类清代之属，编号30219602，馆藏地“上海”。[16]
四、《海虞别乘》不分卷，明陈三恪辑，清乾隆十七年（1752）鱼元傅校抄并跋，三册，半叶九行，行二十六字，开本高24.6厘米，宽14.7厘米，登录号015989
常熟志书，明代以前有史可稽者，南宋有庆元丙辰（1363）孙应时纂修的“庆元志”，宝祐二年（1254）鲍廉等纂修的《琴川志》；元代有至正二十三年（1363）卢镇等修成的《重修琴川志》。降及明代，则有张洪《琴川新志》、桑瑜《常熟县志》、邓韨《常熟县志》、管一德《皇明常熟文献志》、姚宗仪《常熟县私志》、陈三恪《海虞别乘》、龚立本《常熟县志》。鱼元傅所抄即《海虞别乘》。是帙卷末有元傅跋：
吾邑志书，前明自张修撰、桑别驾、邓、管[17]两孝廉修外，其私自纂述未经付梓者，又有姚凤来、陈象贤、龚渊孟[18]三公，余俱未之见也。而陈裔孙衷一不坠家风，先世遗书犹能保守。庚午秋，倩友卫君弈芳往假始得。尽卷快读，前后无序跋标目，止分卷第，共二十四卷，悉罗列诸书以补前志未补，亦间有出自己意处。但自商、周迄于胜国，统贯世代，其事难以类求。今为诠次录出，首列明太祖大诰，遵王制也。余仍仿桑《志》旧例，比类分载。其琐碎隐僻者，则入佚事、杂志，庶几纲举目张，使读者了如指掌，一快也。陈君博学深心，钱东润《初学集》中有《玉渊生传》一首，颇详其实，谨弁于简端，以志余慕。乾隆十七年岁在玄默涒滩之三月朔，后学鱼元傅识于白茆王氏书塾。（卷末，起首章“甲申”朱长印，尾钤“鱼印/元傅”白方印、“虞/岩”朱方印）
据知，乾隆十五年（1750）秋，元傅友人卫奕芳自陈氏裔孙处借得《海虞别乘》，元傅得以读而抄之。原稿无序跋及目录，正文凡二十四卷，元傅重为铨次，仿弘治十二年桑瑜《常熟县志》旧例，比类分载，录成此帙，首册包括大诰、建置、形胜、山川、疆域、城堡、仓库、田赋、水利、兵防、风俗、灾祥、古迹、学校、祠庙、寺观、第宅、陵墓、官师等十九类，第二册含先贤、邑人两类，第三册含游寓、释道、节烈、集诗、集文、佚事、杂志等七类。又将钱谦益《初学集》中《玉渊生传》弁于简端。
书中钤印数枚，首册正文前《玉渊生小传》首页钤“闲止楼”朱长印，正文首页钤“小/鱼”朱长印、“元/傅”白长印、“上海图书馆藏”朱长印、“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第二、三册首页钤“上海图/书馆藏”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白方印。因知是帙自鱼元傅闲止楼后，曾先后由瞿氏铁琴铜剑楼、上海图书馆收藏，今归常熟图书馆。
是帙《古里瞿氏邑人著述目》著录，注云“旧钞。鱼虞岩跋。二册”；《总目》入史部方志类地志之属，编号71557074，馆藏地“常熟”，然题名卷数作“二十四卷”。[19]
五、《三家村老委谈》七卷《家儿私语》一卷，明徐复祚撰，清乾隆十七年（1752）鱼元傅抄并跋，又曹炎校并跋，四册，半叶九行，行二十六字，开本高24.9厘米，宽15厘米，登录号016112
是集卷末有鱼元傅跋：
徐复祚，字阳初，号谟竹，大司空栻之孙。博学能文，尤工词曲。钱宗伯题其《小令》，以高则诚为比。所著传奇，若《红梨》《投梭》十数种，皆脍炙人口。又尝仿陶九成《辍耕录》作《村老委谈》三十六卷，《柳南随笔》载之甚详。余于辛未夏访其族孙位三，得七卷。又于他友获蠹蚀丛残《家儿私语》半卷，系“花当阁”原本。“花当”，阳初读书处也。以阳初之才，著述如此之富，落落数十百年，近在一邑，几不可复见，能无为之前望兴叹？穷乡孤坐，抄竟，订成两册，遣景光，亦以仰前哲也。卷中有诟讪杨忠烈公处，持议既已丑正失人，且修其私衅，亦伤浑厚。后之读是编者，略其言之或有纰谬，而矜其学之博可也。乾隆十有七年，岁在壬申，中秋鱼元傅识于白茆王氏书塾。（起首章“闲止楼”朱长印，尾钤“鱼印/元傅”朱方印，“开封/十世孙”白方印）
据上跋知，元傅所抄之书来源有二，一系乾隆十六年（1751）自徐复祚族孙徐位三处得《三家村老委谈》七卷，一系从其友处得《家儿私语》半卷，乾隆十七年（1752）抄竟，订成两册（按，今所见为四册，不知何时析之），并跋于后。卷末又有乾隆十九年（1754）曹炎[20]校跋，云：久不得夷坚寓目，心亦劳矣。适虞兄以是书惠视，深获吾心。点阅一过，书中有似是而非者，妄为改迄。此所谓愚而好自用也，知己容之否乎？”（尾钤“曹/炎”阴阳方印、“彬/侯”朱方印）知此集曾在曹炎处。
除上引诸跋首尾印记，集中又有“文章/千/古事”白方印、“每爱/奇书/手自抄”白方印、“鱼虞岩/图书记”朱长印、“贤者而/后乐此”白长印、“铁琴铜/剑楼”白长印、“古里/瞿氏”白长印、“上海图/书馆藏”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等。据诸跋及印记，知此集递藏源流清晰，自鱼氏抄成后，曹炎点阅一过，鱼氏身后此集归铁琴铜剑楼所有，后先后由上海图书馆、常熟图书馆收藏。
是集《古里瞿氏邑人著述目》著录，云“《三家村老委谈》八卷。徐复祚阳初著。抄一册”；《总目》入子部杂家类杂学杂说之属，编号41120741，馆藏地“上海”。[21]今人张玄《稀见〈三家村老委谈〉六种清代抄本考述》一文曾对此集作详细考述，认为此本与南京图书馆藏本、国家图书馆藏本、寄桐居主人抄本、常熟翁氏抄本、丁祖荫“淑照堂”抄本属同一版本系统。[22]
六、《古虞文录》二卷《续录》一卷《古虞文章表录》一卷，明杨仪撰，清乾隆二十年（1755）、二十五年（1760）、三十一年（1766）鱼元傅抄校并跋，一册，半叶十行，行二十字，小字双行同，框高20.2厘米，宽13.3厘米，登录号015999
是集合《古虞文录》《续录》及《古虞文章表录》三种而成，集中有朱笔、黄笔圈点，又有鱼元傅跋三条：
《古虞文章表录》后为乾隆二十年乙亥二月跋：
岁在旃蒙大渊献之如月。破山樵人抄于澄江顾山馆舍。（尾钤“小/鱼”朱长印、“元/傅”白长印）
《续录》后有乾隆二十五年五月跋：
庚辰夏五月，闻吾邑东何市朱尊元家藏有是书梓本，因倩蕴明[23]江君假得用校一过，重复勘正几字，予本缺此二页，补录入之。廿四日清晨并识时霪雨经旬，低洼乡咸愁浸矣。东川。（起首章“耐/翁”白方印，尾钤“元/傅”白长印、“东/川”朱长印）
全集后有乾隆三十一年四月跋：
古虞者何？常熟旧镇也。文录者何？专集关系虞地文献而言也。不曰常熟，准乎旧镇名也。副使虞人也，故集录虞文也。按，杨公仪名，梦羽字，五川其自号也，莒州牧舫之子。中嘉靖丙戌进士，历官山东副使，备兵霸州，归里家居，唯以著述为事。构万卷楼，聚书其中，多宋元旧本，其《南宫集》《高坡异纂》博物通考诸书，皆公所著作，江左推为博雅。然性简亢，不谐于俗，御史某，里居多不法事，公尤不为礼，某衔之。一日，诬公之子杀人，困辱至毙，公忿，寻亦卒。所藏书悉为云间外孙莫是龙[24]将去。是录为公少年所集梓行，余𧶰未之见也，后乃得录本临出。迨庚辰夏，闻东乡何市朱尊元家藏有旧印本，亟倩友允明江君往假勘对，复正廿字，并补缺页，方为完善。嗟嗟！余亦虞产也，而宝爱虞之书，宜矣。他日者，凡吾虞之人，知为虞有用之书，皆当宝之。是又今之虞人，更望以后虞人也。乾隆三十有一年丙戌初夏，同里后学东川鱼元傅识。（起首章“甲申”朱长印，尾钤“鱼印/元傅”朱方印、“开封/十世孙”白方印）
上引诸跋述鱼氏抄校始末颇详。《古虞文录》，系杨仪少年时所集，正文前有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胡缵宗嘉靖十六年（1537）二月廿日《古虞文录引》及杨仪二月十五日《新刊七桧山人古虞文录序》，知是集刊于嘉靖十六年。及至元傅乾隆二十年二月于江阴澄江顾山馆舍抄录时，仍未见其刊本，所据仅为录本。至乾隆三十一年初夏，鱼氏闻何市朱尊元家藏有是书旧印本，遂请好友江煕借归以校其抄本，除校正廿字外，又补缺页二，抄本方为完帙。其所补即为《续录》一卷。
上跋中对杨仪生平行实亦多有记述。杨氏生前构万卷楼藏书，其书多宋元旧本及法书名画、鼎彝古器，其所藏书，有“杨梦羽氏”“华阴世家”“杨仪梦羽收藏图书之记”“海虞杨仪梦羽图书谱”诸朱印。杨氏身后，其藏书皆归其外孙莫是龙。
除以上诸跋首尾印记外，集中又有“闲止楼”朱长印、“每爱/奇书/手自抄”白方印、“铁琴铜/剑楼”白长印、“古里/瞿氏”白长印、“旧雨/重逢”朱方印、“别来/无恙”白方印、“上海图/书馆藏”朱长印、“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故是集递藏源流同上《看梅纪游草》。又，乾隆三十一年四月鱼跋后有吟亭朱笔校跋，云“丙戌五月望后二日阅于闲止楼”，按，吟亭，许淳号，因知许淳曾于同年五月十七日在鱼氏闲止楼翻阅是集。
《古里瞿氏邑人著述目·海虞艺文志备考》总集类著录“古虞文录二卷，附古虞文章表录一卷。杨仪梦羽著”，注云“闲止楼抄本”；《总目》入集部总集类郡邑之属，编号60344514，云“清鱼氏闲止楼抄本（清鱼元傅校）”，馆藏地“上海”。[25]
七、《虞山先哲考》一卷，明王梦鼎辑，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鱼元傅抄并跋，一册，半叶十行，行二十一字，框高17.2厘米，宽12.7厘米，登录号015987
是集正文前有康熙九年（1670）王梦鼎自序，卷末有乾隆二十九年四月朔日鱼元傅跋：
兹编大约先生未经订定稿本也，故他作杂见，体例阙如。以邑先贤事迹，故抄录之，得备掌故。先生名梦鼎，字兆吉，由崇祯丁卯举人历官至吏部司务。生平重然诺，有干略，凡邑有大事及事之有关名教者，先生必身先之。孝廉叔子魏公[26]之卒于京邸也，为视含敛，扶榇归里，营吉壤以葬焉。至今墓额巍然，松楸无恙。先开封公[27]之墓在北山，与叔扬黄公[28]墓相望。顺治癸巳仲夏，邑令汤公名家相[29]躬诣致祭表，题二碣曰“鱼开封黄给谏之墓”。先生偕薪传邵先生[30]捐资镌石，其好义类如此。先生既殁，葬于报慈里，行营高敞，规制雄整。其旁为丙舍，有台榭之胜。值秋时，早桂放萼，游屐无虚日。至于今，马鬣封殖，悉归乌有，濯濯荒丘，仅存一抔。而给谏公之墓已为他人之所有，夷其塚，毁其碣，竟无有过而问之者，呜呼！悕矣！因叹先生在当日其所以表彰先贤，留心古迹者，何所不至？身后未及百年至，不能保其抔土。而邑中名贤之墓，如给谏者，比比皆是。使得有如先生者一二人为之主持，则不逞之徒，未必暴及殂魄，一至于此也。因忆先生遗事而牵连书之，亦所以志感也。乾隆二十九年，岁次甲申，四月朔，后学东川主人鱼元傅又书。（起首章朱长印“东川”，尾钤“吴下/阿傅”朱方印、“鱼虞/岩印”白方印）
据知，鱼氏所经眼之《虞山先哲考》为王梦鼎稿本，尚未订定，原稿他作杂见，体例阙如，又因记常熟先贤事迹，故元傅抄录之。跋中所述王梦鼎好义诸事及其殁后墓葬所在，为研究王氏生平行实提供珍贵可信的资料。
封面左侧书签题名“虞山先哲考 虞邑先民传略 合订”，因知是集原与《虞邑先民传略》（详下）合订为一册，不知何时析为两册。题名下钤“闲止楼”朱长印、“鱼氏/家藏”朱方印。集中又有“飞/云/阁”朱文椭圆印、“乐琴/书以/自适”白方印、“云斋/过眼”白方印、“上海图/书馆藏”朱长印、“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等。
按，鱼跋首尾所钤诸印及“闲止楼”“鱼氏/家藏”“飞/云/阁”“乐琴/书以/自适”皆为鱼元傅印记，“云斋/过眼”为清末庞士龙（1899-1987）印记，“云斋”，即其字。又，集中虽未钤瞿氏铁琴铜剑楼印记，但据常熟图书馆馆藏目录，是集为瞿凤起捐入常熟图书馆。因知鱼氏抄本自鱼元傅闲止楼后，曾先后由瞿氏铁琴铜剑楼、上海图书馆收藏，今归常熟图书馆。庞士龙曾在瞿氏处翻阅。
是帙为《虞邑先民传略》现存可考的最早抄本。《总目》入史部传记类总传之属，编号20907932，馆藏地“上海”。鱼氏之后，有清嘉庆三年张敦培抄本，《总目》题名为“《虞山先哲传记》”，编号20907933，今藏上海图书馆。[31]
八、《虞邑先民传略》十六卷《附录》一卷，清陶贞一辑，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鱼元傅抄并跋，一册，半叶十行，行二十一字，框高17.2厘米，宽12.7厘米，登录号015982
是集正文前有陶贞一雍正九年（1731）自序，卷末有乾隆二十九年夏四月鱼元傅跋：
右传十六卷，退庵陶太史[32]所辑。太史为紫司先生[33]叔子，昔紫司先生中康熙戊辰进士，廷对请蠲东南财赋，主司抑之，出知昌化。始下车，值岁旱，徒步祈祷，问民疾苦状。县多浮粮，累赔积百年，民不堪扰。复力请除，不报。乃勾稽本末，作《浮粮考》。太史实承家学，故叙事断制，迥非凡笔。在世宗朝，曾分纂《明史》，是以有明一代事尤详。兹编直可继配冯氏先贤事略，有用书也。因忆康熙乙未，吾邑水灾，邀恩赈恤。邑令为贾人子，与吏胥互相侵蚀。太史争之力，三致书乃已。时论咸壮其识量。余年虽少，默记其事。今录太史文，追叙及之，俾后之读是编者，以见前辈流风余韵，于乡邦之疾痛惨怛，尚能留心如此。暮春之初过晤谨园，于其斋头获见，得以假抄，原本无目，余增列云。乾隆二十九年夏四月，同里后学鱼元傅识于闲止楼。（起首章“耐/翁”白方印，尾钤“鱼印/元傅”朱方印、“开封/十世孙”白方印）
据知，是集系乾隆二十九年暮春之初，鱼元傅自谨园处借抄，抄本目次乃鱼氏增列，并附陶贞一《初致彭令书》《二致彭令书》《三致彭令书》于正文后。跋中述及陶贞一生平行实颇详，而陶氏三致书彭令事，鲜见于他书记载。按，彭令，即彭子将，字潜存，康熙三十年岁贡，河南人，据《重修常昭合志》卷十六《职官表》，其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二月任常熟知县，至五十五年（1716）十二月劾罢。彭子将被罢免事或与鱼跋所记康熙五十四年（1715）乙未，苏、松大水，要恩赈恤，而彭氏与吏胥互相侵蚀不无关联。
鱼氏所据抄之本为谨园藏本，谨园藏本无考。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鱼抄本《虞邑先民传略》为是集现存最早的抄本。鱼氏之后，至清嘉庆二十年（1815）始有诒清堂刻本行世，刻本无目次及附录，题名作“《虞邑先民传》”，今常熟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南京图书馆有藏。
除鱼跋首尾所钤诸印外，集中又有“西京/文字”朱长印、“云斋/过眼”白方印、“每爱/奇书/手自抄”白方印、“上海图/书馆藏”朱长印、“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按，“耐/翁”、“鱼印/元傅”、“开封/十世孙”、“西京/文字”、“每爱/奇书/手自抄”皆为元傅印记，“云斋/过眼”为庞士龙印记，因知是集递藏源流同上《虞山先哲考》。
是集《古里瞿氏邑人著述目》著录，云“《虞邑先民传略》十六卷。陶贞一改之编”，注云“又刊一冊”，其所谓“又刊一册”即为今常熟图书馆藏瞿氏所藏清嘉庆二十年诒清堂刻本；《总目》入史部传记类总传之属，编号20907937，题作“《虞邑先民传》十六卷《附录》一卷”，馆藏地“上海”。[34]
九、《姑苏名贤小纪》二卷，明文震孟撰，《纪善录》一卷，明杜琼撰，清乾隆三十三年（1768）鱼元傅抄并跋，一册，半叶十行，行二十四字，框高17.2厘米，宽12.8厘米，登录号016005
是集系《姑苏名贤小纪》与《纪善录》合订，各集后各有鱼元傅乾隆三十三年（1768）三月跋。
《姑苏名贤小纪》，卷端署“长洲后学文震孟论次”，文震孟，文徵明曾孙。文氏取苏州先贤五十二人之行事，合于少时之所习闻，疏为小纪。是纪正文前有文震孟万历四十二年（1614）秋自序，正文后有鱼元傅跋：
按，文起文公名震孟，号湛持，世居吴郡，衡山待诏[35]曾孙。万历甲午举于乡，时年二十一。越二十九年，天启壬戍成进士，殿试一甲一名及第，授修撰。公清标绝世，物望攸归。当国家多故，逆珰窃权，大臣侧目，公抗疏极论，祻几不测。得降清后，□皇登极，起公侍诗，历官礼部侍郎，拜东阁大学士，在□府仅两月，未竟其用，天下惜之。归半载而卒，南渡谥公文肃。二百余年，长洲文氏代有词人。是《纪》公家居时感今追昔，论谈辑录，读其序言，则知所自矣。为吾邑北城陈氏所藏，余偶假得，随嘱学徒蒋生师周录出，虽经对校，恐未尽乌焉也。乾隆三十有三年戊子三月，海虞后学鱼元傅恭识。（起首章“东川”朱长印，尾钤“吴下/阿傅”朱方印、“鱼虞/岩印”白方印）
据上跋，鱼氏所据抄之本为邑人北城陈氏所藏，后元傅借得，与其学徒蒋师周合抄，再加校对而成，故集中前后字迹不一。
《纪善录》，卷端署“鹿冠道人杜琼辑”。是书所纪为明洪武至正统间吴中循例、先贤等四十人事迹，妇女有操行可纪者亦有纪。是录正文前无序，后有鱼元傅乾隆三十三年三月下旬跋：
东原杜先生名琼，字用嘉，吴县人。尝戴鹿皮冠，日持方竹杖，自号鹿冠道人。晚年徙家东原，得朱长文乐圃居焉。先生文章学问博综今古，又善画，师法董源，层峦叠嶂，更饶能事。年七十有七而卒。是《录》谅先生抚时感事而记欤！若曰风俗浇漓，人事乖张，于今又阅二百余年，好奢华，崇富贵，嗜声色，甘败类，不父不子，卑污苟贱，日趋恶薄，又不可胜言矣。读是《录》不禁抚膺痛悼也。乾隆三十有三年戊子春三月下浣东川主人鱼元傅识。（起首章“鱼”朱长印、“耐/翁”白方印，尾钤“阿傅”白长印）
鱼氏于此跋中先述杜琼生平行实，后记其读是《录》所感，几可窥其抄书缘由，然其于跋中未言及据抄底本。
除以上诸跋首尾印记外，集中又有“鱼”朱长印（大）、“闲止楼”朱长印、“每爱/奇书/手自抄”“悔不十年/读书”朱长印、“稽瑞楼”白长印、“文乡/儒子”阴阳方印、“铁琴铜/剑楼”白长印、“古里/瞿氏”白长印、“旧雨/重逢”朱方印、“别来/无恙”白方印、“上海图/书馆藏”朱长印、“上海图书馆/退还图书章”朱长印、“常熟市/图书/馆藏”朱方印。
按，“悔不十年/读书”亦为元傅印记，“稽瑞楼”、“文乡/儒子”为陈揆稽瑞楼印记。今检《稽瑞楼书目》，其近代地志类著录“《姑苏名贤小纪》二卷”，注云“文震孟撰。抄。一册。”[36]此抄本当为鱼氏抄本。《纪善录》未见著录，不详何故。综之，是帙自鱼氏闲止楼后，先后由陈揆稽瑞楼、瞿氏铁琴铜剑楼、上海图书馆收藏，今归常熟图书馆。
《姑苏名贤小纪》，《古里瞿氏邑人著述目》著录，云“长洲后学文震孟论次。抄一册”；《总目》入史部传记类传之属，编号20907859，云“清初抄本”，馆藏地“上海”。[37]《纪善录》，《总目》未著录。
【作者简介】
牛庆国丨晚明闺秀诗集陈结璘《绣香居存稿》考述——基于常熟图书馆藏精刊本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