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稻穗
吕晓
前段时间，看到一篇题为《用“捡谷穗”精神节约粮食》的评论，心里颇有感触，思绪一下子把我拉回四十年前。
四十多年前，农村还没有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分来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吃半年。为了填饱肚子，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不会放过一丝能够找到食物的机会。在生产队里，大人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十来岁的孩子放学之后，就是牧牛、摘猪草喂猪，每当收割稻子的时候，孩子们会到田里捡稻穗。
早稻一般在七月底收割。“七月流火”，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日子，太阳就像火一样烧烤着大地。稻田里，除了戴着斗笠的大人在拼命地收割稻子外，稻田里往往有几个小屁孩跟在后面捡稻穗。他们同样不怕炎热，全身心投入收割稻子的劳动大军。我就是其中一员。看到金黄色的稻子，我真想把它们全部占为己有。捡稻穗当然不能把没有割下的稻子捡来，只有捡漏掉的或者没有脱粒完的稻穗。我们几个跟在大人后面，一旦看到漏掉的稻穗就会去抢，捡一茬稻穗就如同捡到一块宝贝一样高兴。遗憾的是大人收割稻子时漏掉的稻穗到底少，所以捡了半天往往捡不到多少。那时我们都希望前面的大人能够多漏点，以便让我们捡到更多的稻穗。
有一天，我正跟在大人后面捡稻穗，一个大姐姐让我帮助她们割稻子，我很不情愿。这时和我一起捡稻穗的小伙伴偷偷地告诉我：“帮助割稻子，到时候他们会割几茬稻穗给我们的。上次我帮助割了半天，他们就给了好几茬稻穗。”我们两人就帮助割了半天稻子。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大姐姐看看四处没人，偷偷摸摸地割了几茬稻穗，塞到我们手里告诫道：“快回家去，不要和人家说。”我们捧着稻穗高高兴兴地回家了，那天可能是我“捡”到最多的一次。
那时一年要种三季，分别是早稻、中稻和晚稻。七月底收割早稻的时候，孩子放暑假，收割时间大约十来天，这些天里我们一天都不会落下。收割中稻或者晚稻的时候，只有周末或者平时放学的时候才能够去捡。每次捡完稻穗回家的时候，我都会在家门口兴奋地喊道：“妈妈，我今天捡了很多！”心想捡到这么多，肯定够家人吃很长一段时间。有一年，母亲专门把我每次捡来的稻穗打下来，晒干之后装在一个坛子里。等晚稻结束的时候，母亲把坛子打开，我一看坛子里只有十几斤稻谷。当时我感到非常失望：我暑假顶着烈日，平时利用放学时间捡了那么多稻穗，谁知结果只有半坛，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上世纪80年代，农村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就在这一年，家家户户解决了温饱问题，捡稻穗的事情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因为大家都知道，捡那点根本解决不了温饱问题。
改革开放短短的四十年时间，人们的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无论我们的生活水平如何提高，我们都不能忘记“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就如同我们不能忘记曾经捡稻穗的日子，不能忘记稼穑之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