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发现，世间最残忍的旅行莫过于，一开始的时候就到达了令你怦然心动的巅峰，之后你想达到更高山峰的愿望，在一开始的时候已被透支。从此以后，无论怎么前行，都是面对下山的路。爱情如此，流行音乐也是如此。
1991年，陈百强重返华纳唱片后的第三张专辑《Love In L.A.》上市，唱片封套选在洛杉矶旅拍，照片背景出自著名的好莱坞林荫大道，摄影师依旧是SAM WONG。跨国拍摄外景封面对于Danny来讲是首次。盘点他的历年唱片封面，发觉还是和他“家”的关联最多，关键字依次从浴室《凝望》到房间《痴心眼内藏》，从汽车《梦里人》到椅子《神仙也移民》。这次千里迢迢的旅拍，其实也与他的偶像有关，24岁英年早逝的“一代青春偶像”James Dean（詹姆斯·迪恩）。据说，Danny和张国荣都是James Dean（詹姆斯·迪恩）的忠实影迷。“Love In L.A.”，也许是一趟“追星之旅”，所以林荫大道伫立着好多巨幅的明星壁画，他特意选择了詹姆斯迪恩的画像前合影。唱片封面封底那张超大的卡通小丑一脸悲悯，与夕阳下的他侧身眺望前方浅笑的脸写形成了明显对比。不知是否巧合。他已经连续两张唱片的封面选在“夕阳无限好”的时辰拍摄了。
时势弄人，此时香港歌坛的黄金时代，也即将进入“黄昏时代”。90年度十大已经是“张刘二王”执牛耳，91年度十大则是“张刘黎”三王强势垄断，在胸口比划的“郭舞王”夺得新人金奖。正式推出“四大天王”接班乐坛时，也是对八十年代的哥哥姐姐们的洗牌时间。宝丽金无疑成为大赢家，校长老谭自从宣布推出退出领奖后的资源，与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何况同一时代的一众前辈歌手，纷纷或低调或半隐退状态。1992年2月23日,无线电视台为许冠杰在丽晶酒店制作《光荣引退汇群星》的节目,那场有绝版开金口的《沉默是金》，以及老谭版的《天才白痴梦》。八十年代粤语歌黄金岁月的群星代表“谭张梅陈”，到场了三位。1月30日Danny在上海一连举行了三场告别演唱会，虽然缺席了许冠杰的告别盛会，不仅在这张《Love In L.A.》里翻唱了粤语流行音乐鼻祖的经典作品《双星情歌》，在92年的那张《华纳群星难忘您》里再度翻唱了“天才白痴梦”。对于这款字正腔圆的粤语老歌老调的拿捏，他自是信手拈来，情深款款。私以为Sam早期的歌曲偏接地气，而我们这一波八十年代接触香港流行音乐的听者，对七十年代的距离感始终无法无缝衔接。只有这与原版小调大相径庭的重新编曲版，由陈式唱腔唱出了不一样的动人、动心、动情的歌。
▲左图为《一生不可自决》的作曲者赖健聪、右图为《Love in L.A.》专辑的主要编曲人卢东尼，Danny也是“宝丽金御用编曲”卢东尼为数不多跨刀相助的华纳歌手之一。
只剩最后一首，也是我曾经一听难忘的异数“情歌”，重返华纳的专辑差不多都是“酒+黑咖啡”的模式，难得不那么愁苦忧郁的歌曲，一曲难求。《爱在今宵》是一首七十年代的西洋金曲。原曲是1970年成立的美国二重唱团体England Dan & John Ford Coley的代表作《I’d Really Love To See You Tonight》，而他们另一首被粤语歌迷耳熟能详的代表作是老谭《情两牵》原曲《Just Tell Me You Love Me》。翻了翻这支组合的歌坛之路，也是命运多舛，一度想以更改名字来吸引歌迷的注意，这一招好像温拿也用过，从“失败者”变为“胜利者”。不过开始几年他们的事业仍然不顺，不过他们不放弃，直到1976年，与唱片公司Big Tree签约。此后，England Dan & John Ford Coley陆续推出许多佳作，渐渐受到歌迷的欢迎与肯定。他们也一直以爱情与生活为主题的音乐风格，推出不少经典名曲，陈百强翻唱的这首《I’d Really Love To See You Tonight》，曾夺得全美亚军及抒情排行榜冠军，可惜在80年代解散。《爱在今宵》是Danny亲自选的Cover Version，他毫不介意唱Cover Version，何况是如此动听的歌曲，悦耳的前奏旋律一出来，仿佛是那家共你初相识的咖啡店附赠的糖包，已经将这一杯黑咖啡调淡了许多苦涩味。这首也是仅次于“寂寞的感觉”的呼应专辑主题之歌。循环重温了无数遍《Love In L.A.》之后，“回归”这两个字浮上心头，过去写过关于这张专辑的随想，大概是时间未到，只能以“哪怕演到这场人生戏剧的最后，你我终究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样的文字来结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怕听那些伤感的歌曲，如同回忆会自动规避那些不好的往事，歌坛已不是我们那个时候的歌坛了，回忆总是留下那些美好的几乎与实际不相符的片段。因为这些音乐，让记忆重现，依然能够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初初听到的心情，当时老式四喇叭录音机里放着的歌，熟悉的旋律都能清晰的回响在耳边。后来，“退一步”的老谭把想玩的音乐几乎都尝试了一遍，西洋金曲变成整张主题专辑的翻唱，七八十年代的粤语金曲整张的致敬翻唱，联合不同风格歌手合作搭档。至于Leslie早在89年的那张翻唱专辑《SALUTE》，私以为那个时间点是最适合翻唱一些粤语经典的，他们都有一种把别人的歌贴上自己标签的魔力。老谭等到九十年代一口气除了两张致敬港乐的翻唱专辑也有点迟了。有些回忆，错过了就再也无法重来了。拿照片来比喻的话，当你按下快门的一瞬，那些曾经真切存在的画面就再也不能重现了，照片和音乐带给你的记忆也是一样，他们能给你说一段故事，即使那已是不再存在的故事。忘不了余音绕樑的《双星情歌》，忘不了以清唱拉开露天影院银幕的“寂寞的感觉”，还有开启各种语言模式的《南北一家亲》，当然少不了这首沧海遗珠《爱在今宵》，你相信吗？这首歌，每一句歌词都能变成美丽的夜景照片，明天难料那样，祈求这夜会是继续延长......
℗welleschan 2018
©愚人音乐坊 2021
原载于welleschan于虾米音乐的乐评，在尊重原意的前提下，我对部分细节做了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