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最伟大的诗人巴列霍诗歌选读
巴列霍(Cesar Vallejo,1892-1938),秘鲁现代诗人
在灿烂的拉美文学星空中,诗人的光芒常常被那些小说巨匠们所掩盖,巴列霍就是这样一位诗人。聂鲁达说:我爱巴列霍,我们是兄弟。
巴列霍是秘鲁最伟大的诗人,也是拉美现代诗歌的先驱之一。他出生在秘鲁一个贫寒的天主教家庭,有印第安人血统,了解秘鲁甘蔗林里穷人生活,有着天悯人的情怀。他思想激进,坐过牢,出狱后便离开美洲大陆前往巴黎,再也没有回去过。
在巴黎,他当过一段文学编辑,和阿尔托、毕加索等先锋艺术家有往来。还去俄国采访过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可以猜想,他的艺术观念多少受过超现实主义和未来主义的影响。
后来西班牙内战爆发,他前往西班牙参与革命,写诗反对法西斯主义。直到去世,他基本过着贫困的生活,其诗歌艺术也是在死后为越来越多的人喜爱。
激情,这是他诗歌的关键词。断裂的句法,奔流的词语,呼啸的节奏,他诗中的愤怒和痛苦却不同于浪漫主义肤浅的伤感和嚎叫派那种呐喊,它们是那样真切可感,闪烁着诗意。巴列霍的诗有激情,但也有能盛装下这些激情的容器——词语星云所构成的诗行阵列。
巴列霍的诗有着现代诗的晦涩,如同他身上混杂的印第安血统、宗教思想、人道精神和革命激情。未来主义的速度,超现实主义的想象,还有原始宗教的神秘,都在他的诗中有所体现,他那晦涩中的诗意是值得反复体味的。
愤怒把一个男人捣碎成很多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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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把一个男人捣碎成很多男孩,
把一个男孩捣碎成同样多的鸟儿,
把鸟儿捣碎成一个个小蛋;
穷人的愤怒
拥有一瓶油去对抗两瓶醋。
愤怒把一棵树捣碎成一片片叶子,
把叶子捣碎成大小不同的芽,
把芽捣碎成一条条清晰的沟槽;
穷的愤怒
拥有两条河去对抗很多大海。
愤怒把好人捣碎成各种怀疑,
把怀疑的捣碎成三个相同的弧,
再把弧捣碎成难以预见的坟墓;
穷人的愤怒
拥有一块铁去对抗两把匕首。
愤怒把灵魂捣碎成很多肉体,
把肉体捣碎成各不相同的器官,
再把器官捣碎成八度的思想;
穷人的愤怒
拥有一把烈火去对抗两个火山口。
(黄灿然 译)
和平、黄蜂、脚后跟、山坡……
和平、黄蜂、脚后跟、山坡,
死者、公升,猫头鹰,
场所、癣、石棺、玻璃、黝黑女人,
无知、水壶、祭台助手,
滴、遗忘,
君主、表兄弟、大天使、针,
牧师、乌木、拒绝,
部分、品种、昏迷、灵魂……
柔韧、藏红色、外部、整齐,
便携、老、十三、沾血,
被拍照的、准备好的,肿胀的、
联络的、长的、系丝带的,背信弃义的……
燃烧、比较、
生活、愤怒,
打击、分析、聆听、颤抖,
垂死、坚持、成功、哭泣……
之后,这些,这里,
之后,上面,
也许、而、背后、这么多、这么不,
下面、可能、远,
总是、那、明天、多少,
多少!……
恐怖的、奢侈的、最慢的,
威严的、无结果的,
不祥的、惊厥的、喝醉的、致命的,
整体的、最纯洁的、忧郁的,
痛苦的、邪恶的、有触觉的、深刻的……
(黄灿然 译)
朝圣
我们走在一块。梦
是这么愉快地在我们脚下舔着;
而一切都在苍白的、
不高兴的团圆中扭曲着。
我们走在一块。那些
死灵魂,它们像我们一样,为了爱情
而翻山越岭,
踏着蹒跚的乳白色脚步
穿着死板的丧服
飘飘忽忽地朝我们走来。
爱侣,我们走在一堆土的
弱不禁风的边缘。
一只翅膀飞过去,涂着油,
涂着纯净。但是一击,
从我不知道的地方袭来,
在每一滴泪中
磨尖仇恨之牙。
而一个士兵,一个巨大的士兵,
戴着为了肩章而留下的伤口,
在英雄式的黄昏时分来了勇气,
并且大笑,他用他的双脚
--像一摊难看的破烂,
展示生命的头脑。
我们走在一块,紧靠着,
飘飘忽忽的脚步,不可击败的光;
我们经过一个坟场的
暗黄色丁香花。
(黄灿然 译)
叶子的神圣飘落
月亮:一个巨大的头的尊贵冠冕,
在你行走的时候把叶子掉进黄色的影子里。
一位救世主的红色冠冕,他悲剧性地
轻轻地对着蓝宝石沉思!
月亮:天堂里不顾一切的心,
为什么你向西运行
在那个注满蓝酒的杯里,
当它的颜色代表失败和忧伤?
月亮:飞走是没有用的,
因此你在一个散布着蛋白石的框架里升起:
也许你是我的心,像一个吉普赛人,
在天空中游荡,洒下如泪的诗篇!……
(黄灿然 译)
黑色的使者
生活有如此厉害的打击……我不知道!
就像是上帝的仇报;面对它们
似乎一切苦恼的后遗症
都沉积在灵魂……我不知道!
打击虽然不多;然而……能在
最冷酷的面孔和最结实的脊背上开出阴暗的沟壑。
它们或许是野蛮的匈奴人的战马
要么就是死神派来的黑色使者。
它们是灵魂中耶稣的形象
也是命运亵读的某种可爱信仰的重重的跌倒。
那些血淋淋的打击是面包的爆裂声
它正在炉门为我们烘烤。
而人……可怜……可怜!转过双眼
如同有人在肩上拍一下,将我们召唤
转过疯狂的吸睛,而昔日的一切
宛似一个罪过的水糖.沉积在目光上。
生活中有如此厉害的打击……我不知道!
(赵振江 译)
遥远的脚步
父亲在沉睡。威严的面孔
表明平静的心灵。
现在他多么甜蜜……
那就是我——如果他有什么苦的东西。
家中一片沉寂;人们在祈祷;
今天没有孩子们的消息。
父亲醒来,聆听
逃往埃及那依依惜别的话语。
现在他多么近啊……
那就是我——如果他有什么遥远的东西。
母亲漫步在果园,
品尝着不是滋味的心酸。
现在她多么温柔,
多么出神,多么飘逸,多么爱恋。
家中一片沉寂,没有喧闹,
没有消息,没有天真,没有稚气。
如果有什么波折在傍晓降临并瑟瑟有声,
那就是两条白色的古道,弯弯曲曲。
我的心正沿着他们走去。
(赵振江译)
逝去的恋歌
此时此刻,我温柔的安第斯山姑娘丽达
宛似水仙花和灯笼果,在做什么?
君士坦丁堡令我窒息,
血液在昏睡,像我心中劣质的白兰地。
此时此刻,她的双手会在何方?
它们将把傍晚降临的洁白熨烫,
正在降落的雨
使我失去生的乐趣。
她那蓝丝绒的裙子将会怎样?
还有她的勤劳,她的步履
她那当地五月里甘蔗的芳香?
她会在门口将一朵彩云眺望,
最后会颤抖着说:“天啊,真冷!
一只野鸟在瓦楞上哭泣忧伤。”
(赵振江 译)
一个人肩上扛着面包走过……
一个人肩上扛着面包走过,
看了他我怎能再去写我这样的人?
另一个人坐下,搔痒,从腋下
捏出一个虱子井把它掐死,
看了他我还有什么勇气去谈精神分析?
又一个人手持棍棒走向我的胸膛,
看了他我怎样把苏格拉底对医生讲?
一个跌子走过,用胳膊倚着一个儿童,
看了他还能去读安德烈·勃勒东?
另一个人冻得发抖.咳嗽,吐血,
看了他还能提起痛心的我自己?
另一个在污泥中寻找骨头、果皮,
看了他我还能再去写无限的天地?
一个泥瓦匠从屋顶上跌下来死去,
他已不再吃午饭,
看了他我还用更换转义词和比喻?
一个商人偷顾客一克重的东西,
看了他我还能把四度空间涉及?
一个银行家伪造了帐目,
看了他我还能在剧院里痛哭?
一个穷人睡着了,脚放在背上,
看了他我还能对人把毕加索去讲?
有个人壕哭着走入坟圈,
看到他我怎能再去科学院?
有个人在厨房里将枪擦得干干净净,
看到他我还有什么勇气谈论来生的事情?
有个人掰着指头数着走过,
看到他我怎能不呐喊一声而谈论“非我”?
(尹承东 译)
时间的暴力
都死了。
多妮亚·安多尼奥死了,在村子里卖廉价面包的那个声音沙哑的女人。
圣地亚哥神父死了,他喜欢年轻的男男女女跟他打招呼,不管是谁,一概回应:“你好,霍西!你好,玛丽亚!”
年轻的金发女子卡利奥塔死了,留下一个婴孩,母亲死后八天也死了。
阿尔比纳姑姑死了,她常常吟诵传统的时态和语式,在走廊里为受人敬重的女官员伊莎多拉缝衣服。
一个瞎掉一只眼睛的老人死了,我记不起他的名字,他早上在阳光下面睡觉,在街角的洋铁厂门口抖尘。
拉约死了,跟我一样高的一条狗。不知道被什么人射杀。
姐夫鲁卡斯死了,愿他安息,在我经验里没有别人的下雨天,我就想起他。
母亲死了,在我的左轮手枪里,妹妹在我的拳头里,兄弟在我流血的内脏里,有一种悲哀中之悲哀把他们三个人连结在一起,在年复一年的八月份。
东师门德斯死了,高大的醉醺醺的,读着谱用单簧管吹哀怨的托卡塔,太阳下山之前,邻近的鸡老早就在那节奏里睡着了。
我的永恒也死了,我在为它守灵。
(陈实 译)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读睡诗社创办于2015年11月16日,诗社以“为草根诗人发声”为使命,以弘扬“诗歌精神”为宗旨,即诗的真善美追求、诗的艺术创新、诗的精神愉悦。现已出品诗友合著诗集《读睡诗选之春暖花开》《读睡诗选之草长莺飞》。诗友们笔耕不辍,诗社砥砺前行,不断推陈出新,推荐优秀诗作,出品优质诗集,朗诵优秀作品,以多种形式推荐诗人作品,让更多人读优秀作品,体味诗歌文化,我们正在行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