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林散文《怀念书信》(刊发于《新青年》)
怀 念 书 信
陈振林
怀念书信。
提笔写下文题的时候,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酸酸的味道。我和书信已是恍如隔世的感觉了。虽然,我每天会从我的电子邮箱里收到几封信件,隔三差五的我也会从邮员手里接过牛皮纸信封——或是用稿通知,或是样刊,但是这些所谓的叫做“信”的东西,它们已经失去了作为书信的意义,我在心里把它们不叫书信。
一股暗流常在我的心头涌动,常常想着迸发而出。我怀念那些书信的日子,那种真正属于我的书信年代。
搬个小椅,或许会泡上杯好茶,清淡清淡地。然后,拿过邮员递来的书信,那写有自己尊姓大名的信封,竟也会把玩一番。目光当然停留在信封的右下角,看看是谁谁谁寄达我处的——当然,有时是不用停留的,信封上的字体,一落眼就知道了是谁。这时,他或她的音容笑貌早已从脑海中闪现,也就会忆起属于我们的快乐抑或愁怅却也让人铭记的日子。接着,慢斯条理地撕开信封封口。小心翼翼地撕拆,生怕弄坏了信封,更担心弄疼了友人邮来的深情。
喝着茶,细细品酌着茶的清香,也慢慢将书信展开,一字一句慢慢享用。眼睛盯着不放,生怕看漏了一个字。读信的味道,也正如喝一杯茶,有时清香,有时苦涩。清香时暗暗细品,苦涩时暗自落泪。末了,再看看信纸反面,也许还可以读到一点暗示哩。有画一幅小图增添乐趣的,更有写个谜语让你猜个半天的。
这时,你回信的念头也就蠢蠢欲动了。有时慌忙拿过信纸(信纸也是有讲究的,有色彩绚丽的,有平淡如水的,得看你给谁回信,得看你的心情如何,你便选择怎样的信纸),草草而书,一气呵成,颇有如曹子建为文之豪气。有时,将来信放上几天,再来看时,别有会意,这时动笔,颇讲章法,写完之后自己读上一遍,真感觉是篇情真意切的美文呢。不管怎样,回信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和人在说着话儿,面对面地在说。也许是豪情满怀,也许又是情意绵绵。
信一写好,便装进信封,信封上的字体也得选择选择。我是不习惯总用一种字体的,特别是“收信人”一栏,我会凭我的感觉另外书写一种字体,比如“地址”用正楷体,“收信人姓名”我就会用隶书。而右下角的落款处,那就肯定是自己签名式的行草了。小心翼翼地封好信封,马不停蹄地赶往邮政局。若是晚上封的信,须等到翌日早晨,这时又怕忘了这件事,便在记事板上郑重地写上“发信”二字。这样,才会上床安心地入睡。临投信进邮箱那会儿,还会把信拿出来看看,想想是不是该写的都写了呢,真有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的味道。信进邮箱,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同时,另一种希望就已经潜滋暗长起来——什么时候,我才能收到回信哟?
有几个周末,我关了电脑,关了手机,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翻出我的一大袋信件——400多封哩。然后,席地而坐,一封又一封地看起来,品味着我亲爱的亲友们传递给我的幸福,享受着一份真正属于我的快乐。曾在两次搬家时,爱人对我说:“你还留下这些信件有啥用?不如把它们都扔了。”我拦住了她,说:“这才是属于我的真正的宝贝。”我知道,她是不知道书信的重量呀。
书信的往来,是人与人真正意义上情感的交流,更是一个人挺直脊梁的力量。“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是一颗挂念之心;“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是一种凄美之爱;“乡书处何达,归雁洛阳边”,是一片思乡之情。鲁迅先生的好多书信,激励了无数革命青年的成长;傅雷家书,培育了一个引以自豪的儿子;张海迪和史铁生的书信来往,相互勉励,相互鼓舞,谱写着自己坚强的人生。我们,感受着书信的温暖,吸取着书信无尽的力量。
可是,书信这个精灵,似乎就要偏离我们而去……
社会在发展,人与人的情感交流也似乎趋于一种速成化,即使千里之外,一个电话或一个Email,就能解决许多问题,再难找到书信的生存空间。我不是复古主义者,我有接受Email的坦然心态,但是我还是更怀念真正属于我,属于我和我的朋友们的书信年代。
怀念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