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朝,寒衣节

这是个祭祖的日子,虽一再告诫自己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可到了跟前,却依旧想不开,放不下,一夜无眠,回忆总使人潸然泪下.......

母亲已然离开四年之久了,缘分尽,本该遗忘的情绪,面临病重的老父亲,就又升腾了起来,那种感觉,很疼,就像被沙土硌着了,让人止不住落泪。

我曾经无数次梦见自己在故乡迷了路,像一个漂泊许久疲累至极的旅人,始终找不到归属感。远嫁的女人,是没有家的,就像是被风席卷着的蒲公英,不知道落脚在哪儿?行走在黑暗里,多么渴望有一双温暖的手,拉一把,或者有一盏灯,驱散暗雾,照亮前面的路。

站在那里,很茫然。在那个山口,我从西面来,准备往北面去,进村子,能看到田野阡陌,还有小河沟,水很清澈,灌溉着麦田,田埂上种满了杨树和柳树,我看到童年时的人,还看到了我的母亲,她沐浴着灶火的光,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麦仁儿饭.....这样的梦境出现的多了,常常哭醒过来,站在黑暗里,望着窗外夜色,心里有个声音对我说,你老了,开始知道落叶归根了。

我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但我知道那个声音肯定会在黑暗的角落里爱着我。那种爱的感觉就像是一束光,在我的心中和脑海里幻化出神仙的模样,踩着七色云,乘着金色凤凰,来接纳迷途的我,在轻烟雾霭中缭绕的暖,让我在初冬的寒里,生出温暖。

我曾经无数次对人说,我是没有家的,是乡村的客人,是都市的外人,回又回不去,融也融不进。自从当年毅然决然离开故乡,虽然每年也回个两三次,但渐渐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我已经不属于那里了。

有人说,离开故乡的人,才能赢得故乡。

常常有故乡的亲朋问我,你啥时候回来啊?我心里就很茫然,红尘梦醒自知归,可我当真梦醒了么,十月朝,寒衣节,本该回家的日子,可我却在梦里迷了路,让归家的心一点一点消散,一层一层淡漠了。

我成了都市的人,得跟随着夫子,买一些祭奠物品,交于环保的卡车统一焚烧,就连贡献的花和果也是如此。想起一周前刚回了趟老家,陪侍父亲,稍带着到母亲的坟茔祭扫,想起鲜活的一个人,不几年便化作一抔黄土,早不是最初的模样,陡然想起毛泽东写给故乡的诗,其中一句是“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据说,在最初的文稿里,咒字是写作哭的。

至今算来,不用掐头去尾,我也离开故乡整整三十年了。从弱冠走到天命,寻香尘外,垂钓云间,听上去很浪漫,却如水上行舟,舟中望月,月照江流。从绽放到衰败,倏忽几十年,沉浮其中,却不得逆风翻盘。

淡念如烟,总想着某一日时光倒流。

却在别人的文字里,知道时间是不复存在的,时间是人设定的,是为了确立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而设定的概念。而宇宙的本初,是无始无终,无所谓过去现在的。

这让我很迷惑,既然没有时间,何来时间倒流?既然无始无终,那么故去的人和事还能否回到最初?!

有迷信的人相信,一个人死后,她的灵魂会把她生前一生里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捡拾她留在尘世的脚印。我不知道母亲的灵魂是否回来过,但我能清楚地记得梦中的她,仍是记忆中的模样。

人在尘世里走着,记忆是唯一的行李。

而爱,就是黑暗中的光,无论那个人在不在你身边,她的爱来自故乡,有父母的地方,才是故乡,写出来总感觉情深言浅,喝下去总是酒入愁肠。母亲在梦里对我说,别拧巴了,去和昨天还有环境和解吧,就像在娘身边一样。

十月朝,寒衣节。

思及母爱,梦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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