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90):为了把唐僧丢进江里,温娇也蛮拼的
前文书说到,刘洪来到江州赴任,施展官场权术手段,先收服了官府一干下属,又在私宅选了一批精干奴仆收为心腹,教他们对温娇严加监视,以防她逃脱或传递消息出去。就在温娇苦闷难捱之际,忽然一日腹内疼痛,竟在庭院中生下一子,恍惚中又见南极星君,说是奉观音法旨送子给她,嘱咐她善养此子。
却说温娇在花厅产子,早被丫鬟看得真切,只是见事情古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躲开了佯装不见,悄悄地让男仆火速报知刘洪,但听老爷示下。
刘洪闻报,不禁又惊又怒,问明了情形,知道只有几个心腹得知此事,当下便拿定了主意,即刻带着男仆快马加鞭,赶回府中。
一到家中,刘洪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入后堂,本待一脚将门踹开,夺过孽子当面摔杀,无奈他对温娇一向低声下气惯了,虽是怒火中烧,亦不敢太过造次,只得强压一压怒气,低声喝退众奴婢,这才定一定神,猛地推开房门。
房门开处,刘洪果见温娇正把一个抱在怀中温存,顿感天旋地转,也顾不得多问,只一个箭步便跃到跟前,伸手便要去抢孩子。
温娇在房中听见刘洪的声音,早已万分警惕,一见刘洪冲过来,立即抱紧孩儿转向里面,用身体牢牢护住。刘洪一把捞了个空,更是恼羞成怒,嘶哑着声音道:“你把这孩儿给我,我绝不能容陈光蕊的孽子活在世上!斩草不除根,他日我必被他害了性命,我这便送他们父子相见!”
温娇哭道:“你已害死了我相公,天可怜见他留下这个血骨,总算能继他陈氏一门的香火。你又何必赶尽杀绝?你若肯放过这孩儿,我情愿遂了你的心愿,甘心与你做个夫妻!”
刘洪闻言一呆,心底泛起一阵狂喜,正欲答应,转念一想,又凄然道:“你终究还是为了那姓陈的,才肯委身于我。若如此时,我便得了你的人,却也得不了你的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行!这孩子我非杀不可,娘子若是恨我时,待我淹杀了他,便请娘子为儿子报仇便是!”说着,又要来抢孩子。
温娇见刘洪双目血红,眼神迷离,便似发了疯病一般,知道他是爱煞了自己,情愈深而心愈怯,已是不可理喻,只得哄骗他道:“既是你必要他追随他父亲而去,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宽宏大度些,容我和他依偎一晚,好歹也是一场母子之情。待明日再把他抛去江中,我也没甚放不下了。你道如何?”
刘洪何曾见过温娇对他如此柔声软语,登时只觉骨头也都酥了,脱口便答应道:“也罢,也罢,依你便了!只是到了明日决不能再拖,你也切莫忘记了今日对我说的话!”
温娇随口应道:“自然不忘,你放心就是。”说着便抱起孩子回到内间床上,紧紧搂在怀中,再也不睬刘洪一眼。
刘洪见状,心中妒恨交加,只恐温娇口不应心,次日不肯交出孩子,便在外间太师椅上和衣躺下,闭目养神,怎奈心乱如麻,忽喜忽忧,又怎能睡得着?索性披衣而坐,静待天明。
温娇本拟刘洪走后,带着孩子冒险出逃,岂知刘洪如此心机,竟然就在外间坐等。温娇心中叫苦不迭,却又彷徨无计,也是一夜未睡。
眼看东方渐白,温娇仍是不得半点主意,只能假装熟睡,拖得一时算一时了,心中早把南极星君和观音菩萨呼唤了无数遍,却并未半分异象出现。眼看晨光已近寅时,温娇听见刘洪已然起身,顿时头皮发麻,浑身战栗,牢牢抱着孩子,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温娇忽然听见几下叩门声,不禁浑身一颤,旋即醒悟,原来是外间房的叩门之声,不觉心中一动,凝神倾听。
却说刘洪正在床上僵卧发呆,一时巴望着早早天亮,便可动手除掉情敌之子,一时又想起温娇凄婉哀求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叩门之声,毕竟做贼心虚,立即惊觉,翻身下床,走到门边轻声喝问。
温娇只听见门外来人低声应了一声,刘洪便开门出去,和那人说了几句话,随即回屋穿戴了,便即匆匆而去,显是有急事发生,不得不去,不禁又惊又喜,又是疑惑。只是虽然仇人暂去,却是安排严密,想要救得孩儿一命,仍是苦思无计,徘徊踱步之间,早已天色大亮。
温娇终是不死心,从窗子向外张望了一下,果见几个刘洪的心腹丫鬟奴仆侍立门前,心中大恨,暗骂了几句,唤来丫鬟伺候洗嗽更衣,故作坦然问道:“老爷何在?怎地今日这般早便外出了?”
那丫鬟一边服侍一边答道:“回禀夫人,老爷昨晚忽然接到急报,说洪江县李家集出了乡民械斗的大案,请老爷前去镇抚。老爷见夫人熟睡,便没有打扰,走时再三交代了,教我们好生伺候夫人,请夫人莫要出门,专等老爷回来有要事说。”
温娇冷笑几声,知道不得自由,再也不去睬那丫鬟一眼,洗嗽完便把她赶了出去,也不更衣,也不吃饭,只坐在床边抱着孩子细看。泪眼中温娇见这孩儿虽是个初生的婴儿,却是面颊丰腴,肤白如玉,偶尔双目微开,竟然低眉善目,颇有些慈悲庄严之相,不觉心中一动,暗想:“这孩儿出生时,那南极星君说他是奉了观音菩萨之命,特送此子与我。莫非这孩子果真是个有佛缘应天命而生的?若是如此,他必得天佑,我何不趁着刘贼未回,把孩儿包裹了顺江送走,听其生死?倘或天可怜见,有人收养了我孩儿,他日或许还有相逢之日。便是孩儿命中该有此劫,也总好过教他死于刘贼之手,那可是再无半分活命指望了。”
念及此处,温娇立即起身,给孩儿饱饱喂了一顿奶,褪下自己贴身汗衫把孩儿包了,拿棉被细细地裹着,又用针线把襁褓缝得严实了。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事,便忙到抽出一方锦帕,咬破手指写下一封血书,把孩儿的出身根缘、父母姓名、抛弃原由等都备细写了,若是孩儿得救时,好教恩人得知孩儿身世。随即温娇把血书塞进襁褓藏好了,唯恐刘洪回来,也顾不得手指剧痛,抱起孩子便推门而出。
门外那几个奴仆丫鬟见温娇抱着孩子要走,唬得魂飞魄散,哪里肯放,立即围了上来,求爷爷告奶奶地哀求,只说老爷再三交代,不敢放夫人出门。
温娇此时早撕破了面皮,哪里还肯屈从,咬牙骂道:“你们这班狗奴才,平日如何对我,打量我不知道吗?今日你们放我出门,万事皆休,若必要把歹人做到底,我豁出去了与你们为仇,终有一日教你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地,你们信也不信!?”
此言一出,众奴婢吓得魂飞魄散,她们自然都深知老爷对夫人是何等爱惜,若是夫人和老爷一心相爱,无非几句话便足以断送了自己的小命。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谁还敢来强拦硬阻?当下无不诚惶诚恐地跪倒在温娇面前,一个个觍着脸哀求道:“夫人息怒!夫人恕罪!小的们哪里敢对夫人无礼?只是奉了老爷的严令,身不由己而已,还望夫人海涵,可怜小的们这条小命!”说着便叩头谢罪不已。
温娇终是心慈面软,见他们说得可怜,便收了怒容,正色道:“做人不可做绝,好歹留个余地才好。”说着便抢出门去。众奴仆面面相觑,还是为首的那个男仆有些主意,略想了一下,分派众男仆道:“你们两个跟着夫人,看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不管怎地,切不可惊动招惹她,只牢牢看紧了便是。你跟我去找老爷禀告此事,让老爷自己做主。你们三个往来通报消息,万一有甚紧急事,也好尽早决断。”
奉命跟踪的两个男仆踌躇道:“要是夫人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或者将孩子交与他人,我们怎么办?”
那头目略一沉吟,咬牙道:“若是夫人要走,你们便是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拦下来,否则我们这些人一个都休想活命了!若是她把孩子交给他人,你们便兵分两路,一个继续跟着夫人,一个便去跟着那个抱走孩子的人,且要火速将此消息报给老爷!”随后吩咐那几个丫鬟道:“你们便在家等候,若有人敢多嘴问起此事,劈头骂回去便是,不必客气!”众奴仆轰然答应,便各自做事去了。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四十五回:施权谋刘洪掌大局,奉法旨温娇护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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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