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总有一条狗让我们心潮起伏
一年好景君须记,点击蓝字关注我
很多时候,父亲是把小二黑当孩子的。比如让小二黑挂个手电筒送给母亲,比如晒了玉米让小二黑看着鸡,比如让小二黑跑几步去迎客。小二黑做得很好,父亲就夸奖,小二黑眨巴着眼睛,飞快地摇着尾巴。小二黑是一条狗,除了眼圈是白的,通身都是油光光的黑。
父亲说小二黑来时已经半大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总之它来了就不肯走了,站在门口放哨一样的。父亲问它话,它不做声,就那样站着。父亲说,都来了嘛,到屋里坐。当它是客呢。它这才跨过门槛,蹲下来。父亲给它半碗饭,它安静地吃了。然后就出去了,蹲在门外。父亲也没赶它,父亲跟母亲商量把它养着,母亲也同意,说娃们都不在屋里,有个狗子热闹些。父亲就给它起名字,叫老虎,叫豹子,最后决定叫小二黑。父亲跟它说,从今往后你就叫小二黑吧。它摇摇尾巴,好像是同意了。
父亲在电话里这样跟我说,像是介绍来宾一样的,老家那边差不多家家都门口都卧条狗,我想小二黑不过其中一条罢了,没太在意。
父亲喜欢在电话里和我老家里的事情,谁家的牛生了双胞,谁家的姑娘出嫁了,谁家的老人去世了。接下来他是要说小二黑的,说小二黑喜欢跟在他的身后,一点声气都没有,如果父亲坐下来,它突然现身,就在身边卧了,有时也调皮,想要抓蝴蝶,一跳跳得蛮高,站都不站不稳,像是喝醉了酒。有时用爪子扫眼前飞过的蚊子,它抓不住,演小品一样的。说这个时,父亲哈哈地笑,很开心的样子。
小二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到我的心里,虽然我和它还没有见面。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惦记小二黑了,每次打电话问候双亲,总要问到小二黑。有天,父亲问我为啥一直记挂着它呢?
我一下愣在那里,其实我也不清楚原因,但之后还是要问,每次快要挂电话时,都要问一句小二黑,有一回正好小二黑在父亲身边,父亲让它跳到板凳上,把话筒贴在它的耳朵上,我叫它小二黑,小二黑,话筒里传出轻轻的呜咽,这个沉默的朋友。
我小时候想养一只狗,父亲不肯。父亲说狗到处乱跑,满脚的泥巴,还喜欢偷嘴。总之他有理由不养,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他变得喜欢狗了。我问他原因,他笑说,狗子挺好,喜欢粘人,做个伴儿也是好的。
想想也是,我们姊妹三人长大之后都离开了父母,他们挺孤单。
我们做好了迎接他和母亲来城里的准备,他们不肯现在就来,也很多理由,一一说给我听,件件在理,不能逆他。
我一直劝父亲劝母亲,别种小麦了,劳作不了是个原因,再说家里也不缺那点口粮,还有就是不种地了,就能来城里了。他们同意了,嗯,不种了,种了一辈子,种够啦。
可他们商量着依然种了小麦。
我说,你们都老胳膊老腿了,为啥一定要种呢?
是母亲接的电话,她有些不安,在电话里停顿了一小会儿,她说,我就是想着有些麦草,你看麦草能引火做饭,铺个床也绵和,还有就是没麦草做个窝,猪冬天也冷。
我在电话这边笑了,多么好的理由。她没有感叹“为什么麦子总是比麦草少”,她就是想要一堆麦草!
后来父亲说的理由是,种了一辈子地,你把它荒着,好像心里对不起它一样的。还有就是老早留下的麦种,挂在墙上呢,你看着它心里就急,麦种也是想着入土为安的。
他们说的都有理,因为还在种庄稼,他们就离不开村庄。因为有小二黑,他们就离不开老屋。来城里,还是无期。
最初我离开家时,父亲说经常写信回来。我听父亲的话,就给他写信。信写得很长,一个人出门在外的,多少都有些忧愁。父亲在信上说,不要老是想家,家里一切都好。接住这句话,一般他会举例子说,像祖母还能穿针线,祖父还能喝上几杯酒而且不醉,像一根南瓜藤上竟然结了七个南瓜,像小麦收成好,家里两个柜子没装下,他计划再做个柜子。又说,一个人在外面起早摸黑的不知热冷的,要是有女子觉得合适,找个媳妇也好。
那是我收到他的第一封亲笔信,现在安静地躺在一本书里。
我依然给父亲写信,可他没再回信。过年时我回家问他怎么没回信呢,他说,家里没事嘛。父亲坐火盆前,给了我一支烟,我享受了成人的待遇,激动得我手直哆嗦。
后来我谈恋爱了,写信给父亲。父亲来信问了一些情况,他问这个女子会不会做饭,他说你从小就不会做饭,要是这女子不会做饭,你们就要饿着的。另外,他要我学着做饭,说做饭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洗碗虽没有,不过洗碗的事情也得人干。这是他写给我的第二封信。
电话线架到老家了,父亲就张罗着装了电话,电话装好之后,父亲打电话给我,父亲说有个电话好啊,就跟在眼前一样的。
有了电话之后,我不再写信,打电话方便多了。可我惊奇地收到父亲的第三封信。他在信上说,自从有了电话之后我没有给他写过信,说的话像是耳边风,抓不着,说了就过去了,可信是写在纸上的,没事时还可以看看。又说,写信回来,让我看看你的字写得是不是比原来好些了?
想想真是,这么久没有动笔写字了,因为最复杂的字也只要敲击四下键盘就解决了。
有一回看电视上说植物,说它的第一片叶子总是离根最远,当时就楞了一会儿,想父亲,立刻给父亲打电话说,我是你的第一片叶子。这话有些抒情,父亲也让我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于是,我说了植物。父亲笑了说,离根再远的叶都会落在根上,到你老了,你回来嘛。
依然是语气安稳,可是等我老了时,他在哪里呢?这话终是没有问他。
夏天,我回老家,大老远就看见母亲站在大核桃树下,每次回家,她都站在这个地方等我。小二黑旋风似的跑到我跟前,猛地就刹住,站在那里打量我,它比我想像中的瘦,矮。我叫他小二黑,它摇摇尾巴,眼睛眨巴着,有点似是故人来的味道。老听父亲说它能干,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橙子给它,它闻了闻,立刻叨在嘴里,直到走到母亲面前才松口。
每次回老家,总是想着能多呆几天,甚至想着哪怕病一场也是好的。事实上,每次都按时回了单位。走时,小二黑跟着汽车跑了很远,弄得我眼睛直发酸。
几个月之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我的心嗵嗵地直跳,他很少给我电话,原来小二黑不见了。父亲说可能是外地收狗的人给弄去了,说那些人很坏,一个网子一下就能把狗网住。父亲说,小二黑可怜,不会叫唤,要是会叫唤,说不定能把它救了……
那几天,我天天都打电话,问小二黑回来没有。十天过去了,没有小二黑一点消息。
夜半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是小二黑回来了。父亲的声音很饱满,说小二黑瘦了很多,头上有个大口子,也不知它遇到了啥事,它不会说话。父亲说给它弄了米饭,放了牛肉,它吃得很香。父亲说,它不会喝酒,要不然,我都得给它喝两盅。父亲的高兴是显而易见的。
我在电话这边,也很高兴,像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回来了。
年末,我起程回家的前一天,总想着还有一件事没办,想了好久都没想起来,第二天早上,猛地想起来了,我要给小二黑准备礼物,上次给它橙子,可它不会吃橙子啊。
回到家,我叫喊小二黑,出来的却是一只小黄狗,胆怯地汪汪着。
父亲说,小二黑那次回来之后,就蔫了,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吃饭越来越不中用了,后来就死了……父亲再喂的这条小黄狗,也叫小二黑。
我打开了生鱼片,打开了鱿鱼丝,小二黑伸出爪子,幸福地呜咽着,小小的尖尖的牙,撕扯着远方的食物……
小二黑,我还没有报答你呢,你怎么就走了呢?这样想时,我眼里湿漉漉的。
你若有意,按按这里
南在南方,看上去有点玄乎,实是一句废话。
给花溪南风爱人希望瑞丽写过许多爱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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