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传奇：“一骑红尘妃子笑”，指的是福州十八娘，不是杨贵妃
“十八娘”荔枝传奇
作者：孟丰敏
近日研读晚明徐氏兄弟文章，发现一趣闻传奇即“十八娘”荔枝。徐氏兄弟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指的是福州“十八娘”，不是杨贵妃。
为了这貌若天仙的著名“十八娘”，徐氏兄弟俩大费笔墨，为其树碑立传，颇有千金难买相如赋的气势。
“十八娘”是谁呢？
我的女友、作家青色撰写的公号文章《阿蛴叫，荔枝红》专门介绍了福州名荔十八娘的情况。她说福州唯一的一株“十八娘”荔枝树在开化寺，可惜只剩一株枯死的树桩。
图片摘自：踏花笔记之《阿蛴叫，荔枝红》
正如徐惟和所言：
妃子妖魂去渺茫，千秋何处红识妆。
梦中细说前朝事，不及王家十八娘。
十八娘荔枝树虽已枯死，关于十八娘的传奇故事却依旧令人心动。最早记录十八娘荔枝的是北宋福州太守蔡襄写的《荔枝谱》。《荔枝谱》记载：“十八娘荔枝，色深红而细长，时人以少女比之。俚传闽王氏有女第十八，好啖此品，因而得名。其家今在城东报国院。冢旁犹有此树云。钗头，颗红而小，可间妇人女子簪，翘之侧。特贵之”。
蔡襄说十八娘是绛衣仙子，有十二个姐妹，分别名叫：宋香、陈紫、江绿……皆因色泽不同而命名。
可是，晚明的福州著名才子徐氏兄弟却说十八娘是唐明皇的侍女。不知这传说又因何起。在徐惟和（徐熥）的两篇传记小说《十八娘外传》和《绛囊生传》，徐兴公（徐火勃）写的《荔枝假梦》都详细地讲述了“十八娘荔枝”的传奇。
晚明才子特别喜欢写传奇，或许这与明代戏曲的繁荣发展有关。致用书院山长谢章铤《论诗绝句三十首》：“当年鼎足曹徐谢，巨擘还应让石仓。”徐氏兄弟、谢肇淛、曹学佺是好友，曾一起研究闽剧。
曹学佺、谢肇淛和徐兴公三位文学大家在晚明曾重振闽中风雅。许多后人因学徐兴公的诗，形成著名的“兴公诗派”。
徐兴公早年便厌弃功名，未曾考取功名，却造“红雨楼”、“绿玉斋”藏书数万卷。曹学佺晚年又为其造宛羽楼藏书。绿玉斋前便有一株荔枝树。
徐氏兄弟喜欢写荔枝故事，因福州荔枝自古甲于岭南、巴蜀。闽中六月被称作荔枝天。夏至以及中秋，早晚有佳品。
按照《清异录》记载，晚明福州大才子、学者谢肇淛曾组织餐荔会即红云会。他们品了几种荔枝，分别是于山的白密、西禅中冠、尚干满林香、东山磨盘、凤冈中冠、长乐胜画、长乐鸡引子，万寿桥桂林。最重要的是，他们希望文人雅士的聚会是乐事赏心，不要亵渎了“十八娘”美名。
可见，福州诸多荔枝名品中，他们最珍爱的却是“十八娘”，视其如苏小小般？因此，徐氏兄弟才会为“十八娘”作传记。
根据徐惟和的《十八娘传记》记载，唐明皇时期，梅妃江采萍与杨贵妃争宠，为了打击杨贵妃，就想推荐家乡美女给唐明皇。而这需要一个很好的借口。莆田荔枝很有名，就假借推荐荔枝为名，让美女十八娘来送荔枝。
十八娘用水晶盘捧着荔枝出现时，唐明皇正拥着杨贵妃在太液池观莲，却见光彩照人的十八娘姿色与水晶相掩映。
唐明皇大喜之余，对其他嫔妃笑说：“如此风韵不倾城耶？”就把十八娘留在身边当了侍女。因此，世传“一骑红尘妃子笑”，指的并非杨贵妃，而是十八娘。
再说，唐明皇因喜欢十八娘，就贬低梅妃和杨贵妃做十八娘的宫女都不配。这话当然不可信。但很快，马嵬坡兵变后，十八娘也被遣返回闽，住在福州城东的报国院。
唐肃宗至德三年(公元758年)，十八娘无疾而终，被葬在报国院的旁边。
故事说到这里，比较符合传记的特点，有些许可信之处。但是，徐兴公的《荔枝假梦》又写了一则关于十八娘的神话：
明万历时期，东海来的闽籍男子到报国院休息时，梦见自己进入了一户朱户红楼中。此丹盈紫阁极其壮丽，还有一位美丽侍女在等着他，说是奉十八娘之命，邀请他来作客。
十八娘在“扶离别馆”里等他。他尚未见到十八娘，百步外已香气袭人，进入别馆后，侍女入内扶请一个十七八岁的女郎出来。女郎冉冉而至，其妆容款式、颜色都是世上少见。
两个人见面作揖后，女郎自称为“妾”，说她是开元皇帝（唐明皇）的侍女，因梅妃推荐而得宠于唐明皇。
如今，她住在这里等他来，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夙缘未了，于是令侍女捧出一碗琼液请他品尝。他一尝有如醍醐、醴酪 。
接着，十八娘为他歌舞一曲“菩萨蛮”。舞毕，十八娘说自己其实是琅琊人，唐明皇宠爱她时，曾于正月十五夜在常春殿里，让她把荔枝（锦丸）撒在地上，让宫人去捡，谁捡得最多会得赏赐。
第二天，唐明皇在长生殿听新曲时，封十八娘为贵妃，又以十八娘的名字命名新曲。当时左右宫人欢呼声雷动。可惜她在唐明皇身边时间太短，尚未声名播于民间，就遇到马嵬坡兵变。该男子听完大惊失色。
这时，十八娘的侍女就通报说江家、周家、陈家三姬到来。江姬穿绿衣，周姬穿红衣，陈姬穿紫衣。她们三个色绝人间，又才艺俱佳。
江姬作诗：
百般红紫斗芳菲，隔水残霞见画衣。
别有玉杯承露冷，红妆飞骑向前归。
野人相赠满筠笼，时似开元天宝中。
火树风来翻峰艳，树头树尾觅残红。
周姬作诗：
红树枝头日月长，一枝浓艳露凝香。
凌晨并作新妆面，玉碗盛来琥珀光。
绿萝阴下到山庄，丹粉经年染石状。
饱食不须愁内热，已分甜雪饮琼浆。
陈姬作诗：
何处横钗带小枝，可怜妖冶正当时。
曾缘玉貌君王宠，莫比潘家大谷梨。
可爱深红爱浅红，离离朱宝绿叶中。
不知多少开元事，香气潜来紫陌风。
十八娘作诗：
遥指红楼是妾家，琼枝日出晒红纱。
摘时正带凌晨露，应服朝来一片霞。
晓漱琼膏水齿寒，一生长对水晶盘。
香随翠笼擎初到，长得君王带笑看。
四位仙女般的美姬吟诗后，十八娘拿出一双红绣鞋作为礼物送他，并叮嘱他：“愿君以此传之人间”。江姬用一封香函装了一颗真珠给他。陈姬则送他一枚紫琼。
这幸运的男子喜不自禁，刚要收下四位仙女的礼物，梦醒了，只见报国院外的荔枝红了，仿佛繁星点点，赶紧向寺庙里的人打听，果然，院外有十八娘的墓冢。
男子来到十八娘墓冢前拜祭，作诗：
骊山一骑红尘起，七日能行数千里。
丹荔飞来色正新，金盘满注华清水。
花外遥闻百步香，寒水一片剖罗囊。
长生殿上连枝进，太液池头半醉尝。
乐工初制梨园曲，小部音声听不足。
佳名新赐荔枝香，左右欢呼动山谷。
一声击鼓震渔阳，西幸銮与道路长。
蛾眉宛转含情死，马上君王掩面伤。
炎方仍进青丝笼，山涕还思当日宠。
丹宝犹然贡上方，朱颜已久归荒冢。
妃子妖魂去渺茫，千秋何处红识妆。
梦中细说前朝事，不及王家十八娘。
其实这首诗是徐惟和写的，收集在他的《幔亭集》中。十八娘与唐明皇的故事如何，不得而知，应是徐氏兄弟联合编撰的传奇。
这说明“十八娘”自蔡襄《荔枝谱》后美名传之久矣，令两位著名才子十分倾心爱慕，因此专门为她树碑立传，希望流芳千古。
可惜，徐惟和不到四十岁便过世了，在世时也是一位极其多情的风流公子，留下一段与杭州武林名妓的伤心往事。
2016年8月30日，我在本微信公号发表了关于一篇与他、曹学佺、谢肇淛有关的文章：晚明
今天，我特意把十八娘的传奇分享在此，帮助今人了解晚明的福州文坛情况、福州文豪如曹学佺、徐兴公、谢肇淛等为传承福州文化所作出的贡献。
祈愿福州西湖开化寺的十八娘荔枝树复活，继续演绎闽都千古传奇。
想了解福州荔枝文化的朋友，请阅读踏花笔记公号的文章：《阿蛴叫，荔枝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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