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旅思︱石仓秋烟，玉碟盛雪
文字：孟丰敏
图片：孟丰敏、百度图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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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仓秋烟、玉碟盛雪
站在历史的最前沿，春秋只是一条缓缓远逝的河流，曾经的荣辱早已入土为安，而闪闪发光的人文遗产，在“榕城西来第一禅林”的妙峰寺上，在千年窑址的土层里，在江中金山寺的晚钟声中。走进怀安与洪塘，一片青瓷、一座瓦厝、一道古渡，老去的面目竟是如此清晰而苍凉。曾经的“瓷港”美誉，使它含蓄着一种低调从容的大气。
它的美，依旧是那双水汪汪眼眸似的岊江水清澈而澄蓝，绕行于重岩叠嶂与林花间。步行江畔，远山似墨桥如虹。只是怀安古县焕然一新成了“淮安半岛”。那农耕时代的古村“怀安”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一段恋恋不舍的乡愁。
怀安曾是理学之乡，有多所书院，如凤山书院、瓜山书院、高峰书院等。史载，福州最早书院西湖书院即在怀安。与怀安相邻的是洪塘。洪塘曾一度属怀安管辖，如今同属福州市仓山区建新镇管辖。
洪塘山川形胜甲于一方，著名八景是“洪塘古渡”、“石仓秋烟”、“妙峰钟声”、“半洲渔火”、“云程石塔”、“巴山风帆”、“环峰夜月”、“旗麓斜阳”。这八景最令我遐思的是“石仓秋烟”。“石仓”即位于洪塘的石仓园，是闽剧儒林始祖曹能始排练闽剧的私家园林、中国第一座儒学经典藏书馆、寿山石收藏馆。
曹宫保公（以下简称曹公），生于1574年（明万历二年），卒于1646年（清顺治三年），名学佺，字能始、尊生，号石仓、雁泽，晚年自号西峰居士，身材伟岸、容貌俊美、性情耿直刚烈。
曹公是明神宗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初授户部主事，累官川粤安察使，南明礼部尚书，曾一度散财为盐商。他集政治家、诗人、儒家藏书创始人、闽剧儒林班的创始人于一身，是明朝闽中十才子之首、竹林后七贤之首，一生著作丰富。曹公撰写的《西峰字说》乃《福建通志》，可惜原本已散轶。其喜汉魏古诗，以弈喻诗，为官清廉、倍受百姓尊崇。
曹公热心家乡公益事业，重建古田学宫、朝天桥、福州定光塔、雪峰寺、西禅寺，天宁寺，筹资疏浚城内外河道与西湖，以显三山之灵秀，建造福州水口潘渡桥，在水口营建琴峡亭，修筑台江堤，数次重修洪塘的洪山、万安、桐口三座桥梁，以济通津、以接龙脉。乡人感其德，在潘渡桥立生祠，在洪山桥头塑像以祀。
石仓园何时建造的呢？1611年(万历三十九年)曹公升任四川按察使，1613年（万历四十一年）因蜀王诬告而被降三级，罢官回乡，业为盐商，在祖居地洪塘构建石仓园。
曹公费十余年陆续建造了石仓、石君、石桥、浮山堂、临赋阁、春草亭、诸江亭、长至台、听泉阁、夜光堂、梵高阁、淼轩、梅花馆、林亭、涧室、荔枝阁、碧泉庵、竹醉亭、琴书社、南池二十景，并为每一景分别题诗。园内平池乔木、奇花异草、怪石珍禽。古杉数株立湖边，岸旁石笋如笏，石团如鼓。好友徐兴公称石仓园胜景甲于闽郡。《竹间十日话》记载石仓园的房契乃曹公亲笔所书，并写道：“天下江山当与天下人共之。”可见曹公之开放豁达胸襟，也可知石仓园是对市民开放的公共园林。
1646年（南明隆武二年），曹公年迈不能跟随隆武帝亲征收复失地，便捐银万两资助。同年八月，隆武帝亲征失败，逃亡汀州途中被俘，绝食而死。甲戌九月十七日，清军攻陷福州，次日辰时，曹公沐浴整衣冠后，持绳自缢于家中，时年七十三岁。曹公嗣后，灵柩葬于鼓山魁岐之阳。1746年（清乾隆十一年），曹公逝世百年后，清政府追谥他为“忠节”。
石仓园究竟在哪里？笔者在洪塘寻觅采访多时，推断石仓园遗址位于今福建农林大学内，大致范围确为东江（今闽江）、西江（今乌龙江）和硋山（今福建农林大学图书馆后山）、妙峰山南麓之间。《福州府志》和《闽江金山志》记载，石仓园位于妙峰山南麓，为山谷环之，中有塘数里，更有一天然大湖。福建农林大学里有一天然大湖，名曰观音湖，原名“南池”，即曹公的石仓园二十景之一。曹公曾题诗：
南池种白莲，莲花映月白。
人行池水东，鱼戏荷叶北。
为何更名观音湖？清末民初，石仓园在风雨摧毁下早已成为荒野。当地百姓不知此湖何名。一老尼梦见观音在南池中沐浴，梦醒后称“南池”为“观音湖”。从此南池从人们记忆中消失，只知观音湖。
如今，观音湖上种荷，湖间一长长柳堤，原为周边村民往来通道。堤上一石拱桥，名春晖桥。四季无论何时来到湖畔，都会为这里景色所迷恋，观音湖宛若玉碟盛雪，雪映黛光，水间练影卓卓，春花秋色夏荷冬晴，红娇白媚碧流花溪，蒹葭也似仙中子。
尤其夏日，观音湖荷花盛开，使人忆起石仓园盛景：人在鑑湖，舟在画图，五月清凉，人间所无，有菱歌而声峭，有莲女儿貌都，日出兮炯销，渔郎兮啸呼，石仓俯瞰大江，舟楫出没，渔歌樵唱于风暝雨晦之中，其胜殆与鑑湖比，不觉悠然与会，请以之赠石仓也，嗟乎，园林一天地蘧庐。
2017年深秋时节，笔者站在福建农林大学观音湖前回想四百年前，曹公邀友人泛舟于此吟诗唱曲赏景，也许在此湖自尽殉节，不禁唏嘘不已，真是沧海桑田。如今这里为校园主道区域，热闹非凡，有谁在乎它的前世今生呢？又有谁会在九月十八日曹公殉节日，到此凭吊这位令人崇敬的先贤呢？甚至观音湖畔的“观音湖”石碑上也没有任何有关曹公及南池的介绍文字。可我却忘不了曹公为凭吊民族英雄李纲而自费重建福州宋朝天宁寺及寺中李纲居住的松风堂之善举。谁来为他重建石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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