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尚乡】第十一章 还魂的女孩儿

对于神秘算命先生的话，李姬心中暗暗吃惊，因为她的确是敬了两个神明的。这两尊神明是从自己的老家带过来了的。

要问这两尊神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供奉的，那说来就话长了。不过长话短说，这一切都源自她七岁那一年。

李姬七岁那一年，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场大病。那场病来得快，那天上午她在黄河边的沙滩上面玩，她的老爹在秋天的阳光下，缝缝补补着一条破渔网。远近还有很多村里面的小朋友，在沙滩上奔跑着，追逐着，吵闹着。偶尔会跳进沙滩边上的浅水里。冷不丁地被大人们训斥一通，然后嬉笑着跑开。

黄河滚滚向前流去，翻滚的巨浪就像是狂风下的麦田。这对于生活在黄河边上的村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黄河就像一头凶猛的雄狮，奔跑着，狂吼着，甚至有时候也会伤人。但是村民们早就承担起了雄狮饲养员的角色，能够和这头威武的雄狮和睦相处，摸一摸它的额头，拉一拉它的尾巴，甚至是骑到它的身上，揪着它的鬃毛，将它当成代步的坐骑。

李家窑的村民们，一边打渔，一边种地。农忙的时候就全部奔赴到农田里面。收割的收割，播种的播种，也和其他地方的平头老百姓一样。可是一旦农闲，倒不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样无事可做，而是张起渔网，驾起小木船，出没在黄河的浪头与波谷中，收获一筐筐的鱼虾。名闻天下但是难得一见的黄河鲤鱼，都是他们司空见惯、天天能打到的。

因为有两项农事可以做，李家窑的人生活的还算富足，每一家生养的小孩子也很多。而李姬在家中排行老三。但是天生乖巧，深得父母的喜爱。他老爹不论是打渔还是种地，都喜欢将她带在身边。而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小脚女人，终日在家里面做一些缝缝补补的事情。

正在补渔网的李老汉专心致志地忙着手中的活，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看和其他小孩子在一起玩的小李姬。确认她没有什么事儿，才又低下头在忙上一阵子。

“李大叔，你家的小闺女掉进河里面了。”

听到这样喊，李老头并没有抬起头去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还在心中说：“这些小孩子真是淘气，一遍遍的告诉他们，不要到河边上去，他们偏偏不听，让他们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因为李家窑的男人大部分都姓李，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是在叫自己，还在心中暗自得意着：“看看我们家的老三闺女多乖，说什么听什么，从来不到黄河水中去玩。”

但是那叫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李老头穿网线也正到了关键时候，全身心都在网线上面，渐渐竟然听不见远处的叫喊声了。直到有一个人使劲的拉他的衣服。他不耐烦的说：“去去，一边玩儿去。没看我们见的老三不是在那边玩的好好的吗？”

“大叔，真的是你们家老三掉进黄河了面了。你要再不去救，就来不及了，水势这么猛，一会儿就被冲到下游去了。”

李老头这才觉得不妙，心口猛烈的疼了一下，抬起头四处张望，真的再也找不见他们家里的老三。他这才急了。

跑来叫他的那个小男孩，拉着他的袖子说：“大叔，快去吧，你看，黄河中间的那个红棉袄就是你们家老三。”

李老头赶紧往黄河边跑，一边跑一边看。只见滚滚的浪涛中间，一个红点若隐若现，在河面上一沉一浮。他记得很清楚，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怕黄河边上的风大，专门给他家的老三穿上了今年刚做的一件红棉袄。

情况既然已经确定，李老头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站不稳了。

他的船正在沙滩上的铁楔子上面拴着。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解开绳索，来不及叫人，就一人在推动在沙滩上搁浅的小木船。其他村民见状，也不多说，就上来帮忙来推。将船推进河水中以后，李老头头噌的一下跳上船，抓起船桨就往河中间驶去。看着黄河中间的那个小红点，越来越远，心想不妙。看着距离，自己离那个红点还有七八十米的距离。河水又急，正将那个红点往下游冲去。

“老五老七，你们也上船，往下游去找一找。看这情况，老三这孩子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听着李老头这样说着，村民们中的青壮男子也都纷纷上船，前去打捞。一时间，百舸争流，目标都是黄河上的那个小红点。

前去打捞李姬的人垂头丧气地回来时，月亮已经上到了中天。有的先有的后，但是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回来的时候混身上下都累的发抖，走路都踉踉跄跄的。

李姬的老妈带着老大、老二、老四、老五，在村头守望着，月光落在他们母子身上，就像是落了一层霜，充满了寒意。回来的人看到李姬她妈的神情，也不忍心多说话，只是摇摇头，就走回自己家里面去了。按照规矩，打捞落水的人，主家是应该管饭的。但是孩子没有找到。也不忍心再去刺激他们一家人。

李姬的老爹是在天明的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是被早晨的霜给冻的，还是被自己坚忍着的牙齿给咬的，他的嘴唇全是苍白色。一夜之间也不知道他究竟走了多远，做了怎么样的努力，反正他看到李姬他妈也不说话，阴沉着脸往自己家里面走。

李姬她妈也不敢多说话，抱着小的，扯着大的，跟在后面默默地往家里面走。早晨的阳光照射过来，将她挂在眼角的泪水照映的格外美丽。

回到家，李老头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淡淡的说：“娃他妈，咱家的老三没了。”

还没有等娃他妈做出什么反应，李老头自己就哇哇的大哭起来。那巨大的哭声，伴随着汩汩的黄河水，让听到的人都心中一阵凄凉，也让这个黄河边上弥漫着淡淡雾气的早晨，显得格外的悲伤。

就当所有的人都以为李姬已经死了，李老头将她的衣服拿出来，放在了火上一把烧掉，将她玩过的东西，装进一个小盒子里面，拿到山上找了一个地方埋了之后，回到村口，却看见了满脸红润、蹦蹦跳跳归来的李姬。

他以为是孩子死不瞑目，于是冤魂显灵了。就淡淡的说：“孩子，是老爸没看住你，也没有及时救你，才让你被黄河冲走的。老爸对不起你。你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我会每一年给你供很多好吃的。每一年都不重样。让你年年有吃不完的好吃食。”

李姬嘻嘻一笑，说：“有好吃的就好。”说完就往村子里面走去。

李老头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道：“做了鬼还是这么贪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