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在洲尾头河畔响起

炸弹在洲尾头河畔响起

 陈自彪

洲尾头,位于湖南省隆回县方大公园对面,从猫头岩,燕子岩,花门中学,隆回卷烟厂对面望去,三面临水,如一艘航空母舰般延伸出水面。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它冲击出一天然的半岛。
时间记忆定格在1982年,我的童年美好时光在记忆的长河中,天真,快乐地享受着大自然的美丽,雄奇。
春天是鲜花的海洋。村前村后的桃花,李花,争奇斗艳;梨花次第盛开,油菜花把田野染成黄金世界;山上的迎春花,山茶花,杜鹃花,芬芳烂漫。
秋天,山明水净,天高气爽。山上枫叶灿若红霞,红辣椒家家门前晒满一地。
冬天,白雪皑皑,冰刻玉雕,玉树琼枝,银装素裹。
如果是夏天,这里成了碧绿的海洋,禾苗拔节,玉米吐穗,万物呈现出蓬勃生机,更是我们小朋友们的戏水天地。
当年的河道,码头下方沿四一八对面全是一片发大水冲击出的沙洲,细沙如白盐般,柔软而松垮。靠河岸柳树下是村民洗菜、洗衣服、挑水的好去处,河水在细细地流淌。下面是松软的细沙,一到收工后,男女老少,拖家带少全在河里洗澡。戏水声,叫喊声,拍打衣服声,嘻笑打闹声,水花四溅,男女拍打水面尖叫声,好不热闹,我们潜水去水下摸大人脚,被抓提出水面嗔怪声,让宁静的夜,在柔情似水的月亮下,有了人间烟火,一天的劳累,在水中冲刷的淋漓尽致。
然而,在1982年五月的一声惊天炸弹声中,一切都改变了。
五月的一天早上,村里一打鱼师傅在早上五点左右,哀声叫村民们:“起床,大家起来了,去岩门洲里去跟尸啊!”刚才的炸弹是在空中响的,出大事了!一传十十传百,在二个队四五百人的岛上,大家争先恐后的往河边赶,大人一起床,小孩子们也一翻起身,跟着去,天微亮,一时间,开门声,叫喊声,狗吠声,村里面狗儿也跟着往河边赶。
我与我哥,鞋都没穿,赤着脚走到了出事地。我远远地看到二三只狗拖着一块东西在争抢,河岸边,一只半截木制筏子船在岸边,网鱼的捞网里有一人皮,吊的老长,我走近去看,父亲见我去,一把拉住,叫道,彪伢几,别去看哈,看了会做恶梦的,近十岁的我未感到恐怖,趁哥哥去另一边了,我去捞网里去看,终于看清,是一张人的头皮,赶紧往后缩,去找哥哥。
事后大人讲,是我们一队一青壮年,家里在建房,白天劳累,晚上去炸鱼,不成想,可能由于以为导火索没点着,还是迟未抛入水中,炸弹在身边爆炸,炸得自己身首异处,爆炸冲击力将人肉炸碎,到处都是,岸边柳树上都挂着,狗儿们追抢的正是炸上岸边草丛的肉块,另一半截筏子船在新车田歪嘴坝找到,大家收集了一些散碎人体组织。
恐怖于是在村里面发芽,没人敢去昔日挑水洗衣,洗澡的出事地那一带去。一到黄昏,村里面狗在这一带追逐,村里人早早关鸡鸭鹅,牛儿如果去了那里,小孩子们不敢去赶回家,哭叫着叫大人去;晚上在煤油灯下读书写字,外面的塑料纸封的窗子,风儿拍打着窗,阵阵声响,恐惧之心,心有余悸。大人与哥哥姐姐们一起身去上床,我赶紧麻利地抢在他们前面进入被子,蒙头不敢伸出来。
村里面只好另找码头,去卷烟厂对面石板上,离村里又远,又陡,且水深,下面是石块,压根儿没有出事那十分之一好,但没办法,慢慢地才习惯,直至现在。
洲尾头属于赧水河北,河岸线由横江新车田对面沿河而上至隆回氮肥厂对面,近五公里,在八九十年代,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即在河里炸鱼,人人可以捡,且归属鱼到手者,网鱼,河里面长排钓鱼,不可以去动。于是只要炸弹一响,河里水面冲起十几二十几米高时,我能判断炸弹位置,放牛,砍柴,扯猪草时会奋不顾身地去捡鱼,在那个填饱肚子,逢年过节才有肉吃的年代,河鱼是一道极品的美味。
1984年6月的一天下午,我与堂妹几个小伙伴在二中对面洲尾头河边割茅草。忽然上面一千米上方三声炸弹接连响起,水柱升起约四层楼高,由于在山下水面,悬崖陡壁,我于是静静地注视水面。刹那间,见一白色物从水面离我三百米远处急流而下,且有动静,我全神贯注地看着,确定是条鱼,我连忙从十几米高的河岸石壁上一跃而下。游至目标,游近双手去抓鱼头,哇塞,好大哟,鱼儿还没有全死,腮帮子还动,我在水里脱了衣服,将鱼头兜住,一只手拖着衣服,一只手划水,脚儿踩水沿河而下,水流湍急,鱼儿又大,费老劲了才在澄水忿路口对面中滩上水浅处立住脚。将鱼拖上岸,河岸上小伙伴们放牛的都围过来看,都说这是见过最大的鱼,还有老黑说,这是成精了的鱼,不能吃。在小伙伴们艳羡的啧啧称奇声中,大家抬着鱼回家,像个战场上凯旋的英雄般,雄纠纠,神气十足。
事后一称,二十八斤的大青鱼。这是我有史以来捡到的最大一条鱼。
我在河里捡过最多的一次,是在1993年盛夏的一个午后。我在方大公园河边淘金,下午二点左右,刚吃饭从家里下来河边,忽然,帝豪澄湾对开河面中间,炸弹一声一声响起,四个方向呈包围式依次响起,惊天动地,水柱冲上天空,河面泛起黄泥水,丝草都整片炸出浮起。我知道,这是围猎式炸鱼,我飞也似地窜上渡船,木制渡船无人,我用竹镐将船窜离岸边,划动船桨,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将船停在炸弹响的下方,插上竹镐,炸鱼的一人,七八只鸬鹚。一条又一条大鱼浮出水面,一只鸬鹚在我船边嘴里叼着一条大鱼,我扑哧向它跃去,它哪见过这世面,落荒而逃,我唾手可得,白捡一条;游向船,攀着船沿,将鱼放入仓,二条,三条,四条,不停地捡,不停地拖,有时一手一条,人向天,双脚登水,游向船。大约半个小时的时候,洲尾头对面有人要过渡船了,鱼儿也差不多了,我将船往回划,一边划桨,一边数着鱼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条,回头又数,十二条,草鱼,鲤鱼,都有,七八斤的,四五斤的,三四斤的都有。收获满满,在阳光的照耀下,鱼儿鳞片光儿亮晶晶,事后有人告诉我,那个炸鱼的收获二百多斤,他在水潭里面放了红薯做引诱。
2020年,长江禁鱼,隆回赧水河也被波及,所有船只除渡船外,一律拍照砸烂,政府按大小长度补偿一笔钱,赧水河一片平静,往日小筏子船,舢板,机动渔船等水面川流不息情景一去不复返,只有方大公园下,洲尾头渡船,船头打着红旗,挂着红灯笼,在马达声中“咚咚咚咚咚”来回不停。
随着紫霞园大桥,白沙湾大桥,中洲大桥在陆续开通,船儿淡出了人们视野,猫头岩洲尾头码头渡船成为为数不多隆回河面上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夕阳西下,云卷云舒,水天一色,柳叶低垂。迎风飘扬,美仑美奂,像一美少女倦裙而卧,河风习习,美不胜收。
在洲尾头河岸中,再也听不到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了,静静的赧水河一路欢快地流淌,仿佛在诉说一个个动人的故事。美丽的洲尾头半岛在四季变幻中,越来越勾人心魄,美不胜收,百年古渡的台阶上,脚步的痕迹在诉说着往日的故事。

作者简介:陈自彪,湖南省隆回县人,生于七十年代初,现旅居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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