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银 || 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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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
文 | 王宇银（陕西镇安）
小时候那年月，难得碰见一个照相的先生。那时候，山里人觉得照相的师傅，和老师一样，都是有文化有本事的人，所以称为先生。因为少见，也稀奇。得到一个照相的机会，觉得是露脸的事，那是拼了劲的往前挤，害怕自个脸小，从镜头里挤掉了。其实，小时候，那还真是没照过几回相的。
说到照相，还得感谢我家大哥，他是个军人，那时候叫当兵的人。他去当兵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打从听得懂话时起，就知道了我有一个大哥，是军人，父母一提起，都是满脸的幸福，我也自然而然的从一开始就崇拜了。
大哥第一次回家探亲，我都四岁了。父母听跑得快的人捎信说他们的大儿子回来探亲来了，连忙撂下手中的锄头和背上的背篓，连声叫着我的小名字，拉着我扑爬连天的去接我大哥。终于见到了，一个大小伙子，一身军装，竹子扁担挑着一大担行李，红扑扑的脸盘子格外英俊，领口上的领章和帽子上的五角星闪闪发光，这就是我的大哥，一个让我崇拜的小伙子。只怯怯的喊了一声大哥，就躲老远去了。
过了两三天，才混熟。大哥问我长大了干嘛，我说跟你一样。大哥笑了，发给我几颗水果糖，又摸了摸我的头。我喜欢水果糖的味道，也喜欢大哥摸我头的感觉。水果糖的味道就和妈妈的乳汁一样甘甜美味。大哥摸在我头上的手也和父亲摸在我头上的手一样温暖。
相聚总是短暂，大哥要回部队了。不管是哪一种分别，都是让人伤心难受的，可分别又总是难免的。
一个晴朗的早上，父母早早叫我们起了床。然后大哥带回来一个照相的先生。那人修着三七小分头，头发梳得溜光，一边多一边少，戴着眼镜，和电影里的账房先生差不多。记得他叫我们一家人都尽量靠紧点，都看着他竖起的手莫眨眼，然后喊了一声一起笑啊，就咔嚓一声把相照了。
当时照相先生伸出的是左手还是右手，我至今也没弄清楚。只记得他自己笑眯眯的让我们都一起笑的时候，我是笑了的。
过了好一阵子，父亲才去街上照相馆里取回了相片。这就是我第一次照相，也是和家人一起第一次照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父亲母亲坐在小板凳上，我们兄妹六个围在前后。照片是黑白的，后来时间久了，慢慢有些发黄了。再看，照片上的每个人都长着一张营养不良的笑脸，露着牙齿。身后是竹园，远处还有没融化完的雪。虽然各自穿的衣服都很单薄，且在好多地方都打着补疤，我们却紧紧的依偎着挤在一起，那也很是温暖。
第二次照全家福，我都马上要升入小学四年级了。上小学的前一年，我有了小弟，整天跟个尾巴似的撵着我们。随着兄弟姊妹长大，大哥大姐分别成了家，也有了小孩，每一声舅舅，叔叔叫过来，我也仿佛长大了。
这次全家福是大哥从部队上借回来的照相机照的，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大嫂和侄女儿。门跟前的亲戚六转，也加入了让大哥给拍照的队伍。在我心中，大哥一下子变得更加厉害了，比先生还了不得。因为照相先生拍照片要收费，而大哥给人照相不但不要钱，还给大家发纸烟。有的吸了一两口又掐灭了夹在耳朵上，伴随着几声咳嗽，几声笑语，感觉那也是兴奋的。也许是自己觉得长大了，拍照的时候，自觉的站到了第二排，人缝里，只能看到自己的脑袋，若不是大哥在洗完照片后加涂了彩色，还真认不出那个小黑点就是我的脑袋。这次不但有全家福，大哥还给我们每一个人都照了单独照。
照片寄回家以后，父亲做了一个精致的木头相框，照片夹在中间，覆盖上玻璃面子，挂在东墙最醒目的地方。有家人，有亲朋，随时抬头看，大家跟在身边一样的。有时想他们了，就在相框底下，一一辨认，百看不厌。
后来又照了几次全家福，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照相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然而常常的却是这个在，那个不在，惹得父亲母亲叹息说要是都在就好了。就这样，家里留下不少相片。
多年以后，生活好了，好多都有了自己的相机，父亲却去世了。再照全家福，就由母亲带着几个姐姐坐着，小孩儿绕在母亲和姐姐们的怀里，我们个子矮点的紧挨前排，高点的都站到后面去了。之后的相片，冲洗了，做成相册存放，不再往墙上挂，想看时，一桢一桢地翻过去，光阴就那样过去了。
一张张照片，记录着家庭的兴衰。父亲去了，还有些亲朋也去了，可老照片却舍不得从墙上取下或者扔掉。那里有父亲用玉米甘蔗酿造的酒的美味，照应着人情往来。有我们一起走过的风雨岁月。
有这些老照片在，回家的时候就不寂寞。没事的时候可以陪母亲看相框，翻相册，看门前的核桃树，看对面的山，看近处的水和大竹园。在心里问一下远去的父亲和亲朋在那边可好？知道不会作答，就一遍又一遍的祝福他们。
常常的，就想时间定格在那一刹那，把家人聚在一起，绕在大人周围来一张全家福，大家都做好了准备，一起喊一声茄子！
可这就是人生，有的人永远离开了，但也有新人加入，也许这就是岁月的魅力，常常让人伤感，又常常让人欣慰，岁月并非完全都是无情的。
就像天有阴晴，月有圆缺。好多事，也只是美美的想想。既然诸多事情，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那就顺其自然，自取其安吧。
王宇银，男，汉族，陕西镇安人，出生于1969年6月9日，大学本科学历。1989至今在陕西镇安县森林公安局工作。
启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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