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 父亲,我回来了

李炎|| 父亲,我回来了

我要去看你,昨夜就和女儿约好了。原本要带我的儿子和你的儿媳去的。可是,我儿子要上学,你儿媳要上班,就只有我和女儿能来。
       雨后的田野,潮湿清新,野草爬满你的坟头。红的、黄的、紫的清明花,在满眼的草色里跟这个春天争艳。想来看你的人都来了,我落单了,女儿能陪我来,只怕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
        我以为,你躺在这里是安宁的,没有痛苦。可是,看春天的万物,我内心突然有些悲凉。三月黄草,正结籽,有枯败的迹象。坟前,那棵枯藤已经返青。而我却不是你的返青,不过是那些三月黄草的籽,被风吹落。“三月黄”这个名字是你告诉我的。这种草在三月天枯黄。我在福建的时候,曾经看见过一大片三月黄在春天里枯黄,以致我的梦里常常出现漫天枯黄的春色。

我把没有生命却很艳丽的花,插在你的坟头,就像我精心装修我住的房子一样。我渴望自己能够坐在你的坟前,像你活着的时候那样,大声的或者附在你的耳边跟你说话。可是,我却做不到。我还没开口,我的泪就要涌出来。我想告诉你,我儿子已经上大学了,女儿这个月就要去悉尼。可是,我没有。

我真的相信,我现在不必大声说话,你也听得见。因为我相信,死亡是痊愈疾病和痛苦的唯一方式。

我宁愿相信,你的世界是永恒的,也不需要金钱。可我还是烧了许多纸钱给你。烟熏出泪来。烟成了掩饰。我害怕女儿看见我的心底。也许女儿已经看见了,但我还是坚持需要这个掩饰。只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唯一的一个,我没有在你的面前装饰我的软弱。你走了,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父亲。
      作为父亲,你让我仿佛看清了自己的一生,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死。我不再恐慌老,不再恐慌死。接下来,我要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踩着你的脚印走。我踩着你的脚印,走到看不见你脚印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再一次见到你?
      作为一个父亲之外的你,你的离去,让我陷入更深的孤独。这个世界,我没有一个朋友能够像你一样去交流。他们说的话都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能够真正的安慰我。只有你,把人生的艰难,放在我的面前真实地演绎。我不希望自己跟你一样咬着牙来承受体衰多病的岁月,又渴望活得比你更久,去感知你无法感知的年岁里的感受。我不是贪心,只是想,再见你的时候,我要告诉你,八十岁以后的生活的乐趣。

我一直觉得人不可以追求长寿。人的长寿是对人类的不负责任。我们必须留出空间给下一代。但是,我却无比渴望你活得更久。这很矛盾,是中国所谓孝道的扭曲。如果我没活到你的年龄就去见你,请你一定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完全没有你内心深处的那种卑微厌世的想法。
        我七八岁的时候,就看出你有强烈的自杀倾向。你厌恶生活,厌恶周遭,可你咬着牙活到了八十岁,寿终正寝,这或许也是奇迹。心底的寒冬,你一次次熬过来,我知道你熬的艰难。就在最后弥留之际,你依然厌弃用寿终正寝的方式离开,这让我很生气。已经熬了九十九点九步,就最后一步你不走么?我大声的吼你,就像父亲吼儿子一样。也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
        坐在你的坟前,我跟女儿说许多你的事。女儿只是问我,你有抑郁症吗?我说,也许吧。

女儿站起身,看看焚纸的火,坚持要把装纸钱的塑料袋烧给你。我笑了,问她是不是给爷爷装钱用?她只是笑,没有回答我。
        回来的路上,她拔了几棵满天星似的野草,说好看,可以养在家里。
        我说,刘亮程写他兄弟姐妹五人给父亲上坟的情景是,带熟食带烟酒,坐在父亲的坟前,吃着喝着聊着,就像回家一样。聊到没话聊的时候,就把没喝完的酒没抽完的烟,埋在父亲的坟头。然后,拍拍屁股,回各自的家。

女儿说,这多好。

作者:李炎 ,男,湖北黄冈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读者》《芳草》《打工族》《时代教育》及各类报纸。电话:13972730805  QQ:437549759

执行主 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

3月1日起,曹锦军围炉继2016年出版《穿越时空赏黄梅》一书后,再推力作《大美黄梅》(暂定名)一书,将对2015.7——2017.6期间的围炉优秀作品进行编辑成册。主要内容是湖北黄梅的厚重文化、风土人情以及美丽风光。体裁有散文、游记、摄影、美术、书法、诗词、楹联等。版面为彩印,价格在55元一本左右,印数2000本。作者有国家级作协会员、省市县作协会员、文学博士、文学爱好者以及摄影家、美术家、书法家、诗词楹联会员。欢迎企业、商家、个人提供赞助。新书征订已全面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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