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吏列传（三）
研读《史记》，品味“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是中国史学和文学的一颗璀璨明珠。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史记》故事。三十世家、七十列传精彩异常，是我们所熟知历史的根源。张汤善于奉迎拍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怜的书呆子狄山只是表达了自己的一些看法，马上被送去守边丢了性命。人生至理名言啊！请看《<史记>研读》第413章：
酷吏列传（三）
武安侯田蚡担任丞相后，征召张汤担任长史。田蚡经常向汉武帝推荐张汤，张汤于是被增补为御史，负责审理案件。张汤在审理陈皇后巫蛊案件时，深入挖掘其党羽，汉武帝认为他很有能力，办事得力，慢慢升迁他担任太中大夫。张汤和赵禹共同制定法律条令，务求苛刻严厉，以便约束在职官吏。
后来赵禹升任中尉，接着又改任少府，张汤担任了廷尉，两人相互之间交情莫逆，张汤把赵禹看作自己的兄长。赵禹为人廉洁倨傲，他当官吏以来，从来没有食客跟随。公卿将相们造访宴请赵禹，他终始不进行答谢回访，目的就是要断绝故友和宾客的宴请，好一心一意处理好自己的公务。他通常把法律案件直接拿来，也不去深入复查，以便秘密掌握下属官员的罪证。张汤则为人狡诈，善于施展谋略去驾驭别人。他在担任小吏时，经常以权谋私，和长安富商田甲、鱼翁叔等人私交过密。等到他位列九卿后，开始收纳结交天下名士大夫，虽然他和这些人并不相合，但表面上还是装出很仰慕他们的样子。
这时的汉武帝正喜好文学，张汤负责决断大案要案，很想附会儒学观点，就请来博士的弟子们中精通《尚书》《春秋》的补充为廷尉史，请他们评判案件的疑难之处。每次奏报给汉武帝疑难案件后，他肯定要先向汉武帝写清楚其中原委，汉武帝认为判决正确的，就马上记录下来，作为判案的法规交给廷尉，以便颂扬汉武帝的圣明；如果奏报的事情受到汉武帝责备，张汤马上答应并谢罪，一定要顺从汉武帝的意思，列举出正、左右监和掾史中的贤者，然后说道：“他们对臣我提出过建议，就像陛下所说的这样，只是臣我没有采纳。因为臣我愚昧才这样办理的。”他应受到的指责马上会被取消。如果奏报的事情受到汉武帝的赞赏，他马上说道：“臣我不知道事情这样办，是因为正、左右监和掾史中的某人建议才这样做的。”他想推荐的官吏，发现这人的长处、遮掩这人的短处时也是这样。凡是汉武帝想要重加治罪的案件，他马上派给审判严苛的官吏去办理；凡是汉武帝想要轻判的案件，他都交给审判较为平和的官吏前去办理。他要整治豪强奸猾时，肯定找出法律中的相关条文进行严惩；凡是百姓中的贫困弱者，他只是口头汇报，虽然法律条文有明确规定，他只报汉武帝口头处置，汉武帝一般也会按照张汤期待的结果处理。
张汤虽然官至大吏，但更注意内外修行。他平时和宾客交往，和他们一起喝酒吃饭，对于故友中做官的子弟以及贫穷的兄弟们，他尤其加以照顾。他不管寒暑都要时常拜访三公，所以尽管张汤执法严酷，内心嫉妒，处事不公道不公平，却赢得了好名声。那些执法严酷的官吏都被他使用为属吏，还依从于儒学之士，丞相公孙弘就多次公开称赞他的美德。他在处理淮南王、衡山王、江都王谋反的案件中，都是一查到底。对于严助和伍被，汉武帝本来想宽恕赦免他们，但张汤说：“伍被本来就是带头策划谋反的人，严助是陛下的亲近宠臣，他属于能出入宫廷禁门的护卫之臣，竟然这样私交诸侯，如果不诛杀，以后就不能再管理臣下了。”汉武帝只好同意了他的意见。他借处理案件排挤打击大臣，为自己邀功请赏，大多都是这种情况。张汤受到尊宠和信任，一直升任为御史大夫。
这时正值浑邪王率领部众到长安投降，汉武帝趁匈奴元气大伤时，继续出动大军讨伐匈奴，崤山以东发生大面积水旱灾害，贫困百姓四处迁徙流亡，所有供给全部依赖政府，政府顿时国库空虚。张汤按照汉武帝的指示，请示铸造白金币和五铢钱，对天下盐铁实行专营，打击排挤天下富商大贾，出台告缗令，铲除豪强地主，通过法律条令来聚敛钱财。张汤每次上朝奏报国家事情，都要谈论国家财政建设情况，一汇报就到天黑，说得汉武帝都忘记了吃饭。丞相成为摆设，天下的大事全部决断于张汤。结果是百姓更不能安于生计，开始骚动不安，政府所采取的措施并没有取得多大利益，但奸吏蒙混在其中侵占渔利，于是严加查办治罪。从公卿以下起到普通百姓，全都指责张汤，只有汉武帝对其欣赏有加。有次张汤生病，汉武帝甚至亲自到他家探望病情，他的受宠和显贵到了这种程度。
匈奴前来请求和亲，群臣们在汉武帝面前讨论这件事情。博士狄山率先发言说：“还是和亲有利。”汉武帝就问好处在哪里。狄山回答说：“兵者凶器，未易数动。高皇帝想要讨伐匈奴，结果被困在平城，随后才被迫开始对匈奴和亲政策。孝惠帝和高后时期，天下安乐。孝文帝想要对讨伐匈奴，结果北方边塞马上进入不稳定状态，百姓苦于刀兵。孝景帝时期，吴楚七国造反，景帝往来于两宫之间，为此操劳担心了好几个月。吴楚叛军被击败后，孝景帝也不再谈用兵之事，天下富实。现在，自从陛下大举起兵进击匈奴后，中国国内空虚，边民非常贫困劳苦。从以上来看，不如答应匈奴和亲。”
汉武帝再问张汤，张汤回答说：“这是愚儒之言，无知透顶。”狄山说：“臣我本来就是愚忠，但御史大夫张汤却是诈忠。就像张汤当年审理淮南王和江都王案件，他用严酷的刑罚处置刘氏诸侯，疏远皇亲骨肉，让封国藩臣感觉不安。臣我早就知道张汤的所作所为是诈忠了。”
汉武帝勃然变色问道：“我现在如果派你守卫一郡，你能保证不让胡虏入侵吗？”狄火回答说：“不能。”汉武帝又问：“守卫一县如何？”狄山回答：“还是不能。”汉武帝接着问：“守卫一座城堡如何？”狄山估计自己再不接招就要被问罪下狱了，就硬咬着后槽牙勉强回答：“这个能。”
于是汉武帝就派狄山前往边塞守卫一个城堡。一个多月后，匈奴人砍下了狄山的脑袋后离去。自从那之后，群臣全都震怖不已。
张汤的宾客田甲，虽然是大商人，但很有节操。在张汤担任小吏时，他曾经资助过张汤很多钱财。等到张汤担任大吏后，田甲经常指责张汤在道德和节义上的过失，很有烈士之风。张汤担任御史大夫七年后遭到惩处。
黄其军
作于2020年12月27日（古历庚子年十一月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