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发现的三大规律 | 攻关

纵观以往重大科学发现的过程及轨迹,可以归为三个类型:“攻关型”、“挑战型”以及“机缘型”。今天,咱们先看其中的规律之一“攻关型”。
“攻关型”科学发现是指面对的问题明确,已设定要达到的目标,从而进行科学研究,但解决问题的方法及达到目标的途径不确定。研究者根据前人的经验及数据,凭借自己独特的逻辑思维,采用先进的科研手段,通过努力与合作,不折不挠逐渐向目标趋近。

606的发现

606的发现是“攻关型”科学研究的一个经典案例。在中世纪,梅毒是一个可怕的疾病,当时的治疗手段只有重金属汞,毒性极大,效果不理想。所有的科学家都知道梅毒的危害——目标明确,但缺少解决问题的方法。德国Paul Ehrlich博士以砷为核心合成了一系列化合物,瞄准梅毒的治疗。但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动物模型,无法证明这些砷制剂的有效性,秦佐八郎的加入与他建立的梅毒兔的到来打破了沉寂。1909年,日本学者秦佐八郎(Sahachiro Hata)以治疗梅毒为目标,带着他成功建立的兔梅毒模型,来到Ehrlich博士的实验室,对一系列含砷化合物进行测试,终于在筛选到第606个砷制剂Arsphenamine时,找到了治愈梅毒的“神奇子弹”(magic bullet)。这一神奇的抗梅毒药被命名为Salvarsan,即606,从1910年开始风靡全世界。不懈的努力,科学的思维,完美的合作,成就了Paul Ehrlich对抗梅毒的成功。

HIV的发现

HIV的发现是“攻关型”科学研究的另一经典案例。艾滋病被认为是现代的“绝症”。1980年,一名同性恋者因不明原因高热住进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院,最终发现他患卡氏肺囊虫肺炎,1981年另一名患卡波氏肉瘤的同性恋者在纽约入院。这些病人的共同特点均为免疫力极度低下。美国疾病控制预防中心(CDC)将这一类同性恋者特有的疾病命名为“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即AIDS。此后全世界陆续发现及报道此类疾病,感染人群扩展到非同性恋者。因病因不明,无有效治疗手段,全球一片恐慌,许多人取消了旅行,公共浴室及泳池关闭,人们谈艾滋病色变,并传出“上帝要以此病摧毁人类”的言论。
寻找艾滋病病因,是人类挣脱这一病魔威胁的第一步。目标确定了,全世界的科学家投入研究,其中包括了世界著名的科研机构。1982年,法国学者Rozenbaum发现一同性恋AIDS病人,并于1983年1月将这一病人肿大的淋巴结送到巴黎巴斯德研究院(Institut Pasteur),与病毒学和病毒肿瘤学系主任Luc Montagnier合作,展开了对AIDS的研究。他们首先关注到人类嗜T淋巴细胞病毒(Human T-cell leukaemia virus,HTLV),这种逆转录病毒能摧毁人类的免疫系统,导致淋巴细胞异常增生。Françoise Barré-Sinoussi 则专注于逆转录病毒的研究,她将淋巴结中细胞与白介素-2培养,在两周中每2天检查一次培养基上清液,终于发现了逆转录酶的踪迹。按常理,HTLV感染会引发细胞的大量异常增生,但出乎研究人员意料,次日培养基中的细胞意外发生了大量死亡的现象。在排除了其它可能引起细胞死亡的因素,如培养基被其他微生物污染、培养环境不合适等之后,研究人员大胆提出了一个假设,这可能是一种根本不同于HTLV的全新病毒,可能正是它通过导致淋巴细胞的大量死亡而诱发艾滋病。为了证实这一想法,Françoise Barré-Sinoussi将健康人血液中的淋巴细胞放入含有病毒的培养基中,病毒得到了新鲜“食物”,逆转录酶的含量急剧上升,随后又发生细胞大量死亡的现象。在电子显微镜下,病毒进攻淋巴细胞的图像显示了导致AIDS的全新病毒,HIV终于被发现了。从此,人类知道了真正的敌人,可以同AIDS正面作战了。因发现了HIV,两位法国科学家Luc Montagnier与Françoise Barré-Sinoussi分享了2008年诺贝尔奖。正是他们扎实的基本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严谨精神,增添了荣获诺贝尔奖的胜算。
▲ 作者肖飞教授采访Françoise Barré-Sinoussi

新放射元素钋和镭的发现

居里夫人是世界上首位两次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的学者。1896年,Henri Becquerel发现元素铀具有放射性,不依赖于外界能量即可释放出类似X线样的透视射线。当时的科学家对这一发现表示怀疑,居里夫人在1898年选择研究铀的放射性作为研究生题目。她选用了其丈夫居里博士发明的静电检测仪。居里夫人发现,铀的周围空间存在静电,其能量随着铀的质量增加而增加。她证明了这种放射能量不依赖于分子间的作用,而是来自铀原子本身。数据已可满足论文的需要,但居里夫人没有放过一个异常的现象。当时,在检测铀放射性时,沥青铀矿和云母铀矿的放射性是铀的4倍,居里夫人做出重要假设:可能有更强的放射性元素存在。最终他们找到了新的放射性元素,1898年7月,居里夫妇发表文章,宣布另一放射性元素的发现,并以他们的祖国波兰命名这一元素为polonium(钋)。因这一系列发现,居里夫人与其先生居里及Becquerel共同分享了1903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居里一家人出名了,他们夫妇同时当上了教授,并有了自己的实验室。按常理,他们可以专注于全球讲学,带带学生。但居里夫人没有沉浸在享受中,她采购了数吨沥青铀矿,与先生及团队住进实验室,对矿石进行洗脱及重结晶,寻找下一个放射性元素,从而发现了镭(radium)。分离radium的难度较发现钋大得多,期间,居里先生去世了。经过不懈的努力,忍受着丈夫去世的悲痛,居里夫人终于在1910年分离出了纯净的镭,并放弃专利申请,推动将镭用于肿瘤的放射治疗。基于居里夫人的杰出贡献,瑞典皇家科学院决定,将1911年的诺贝尔化学奖授予居里夫人。

攻关型科学发现的特点

以上三个典型案例显示了“攻关型”科学发现的特点。科学家们充分利用自己积累的科学知识,在前人的科学发现基础上,以独特的科学思维方法,通过团队合作,采用合适的工具,循序渐进,执著地向目标挺进。
正如发现维生素C的诺贝尔奖获得者Albert Szent-Györgyi总结的:“看到所有人都熟视的,想到没有人能想到的”(to see what everyone else has seen and think what no one else has thought before)。在想到的同时,科学家们用科学的方法证明了他们的想法,完成了科学发现。所有人都看得到日月星辰,循环往复,所有人也能看到瓜熟蒂落,但只有牛顿想到了万有引力,用实验证明他的三大定律。
至于科学发现的另两个规律“挑战型”及“机缘型”,留待下次再说。原文刊载于《康复·生命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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