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写作就是无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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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就是无中生有。你看那写作者,除一枝笔、一张纸,外加一个大脑袋外,简直什么也没有,可经过一个小时、一天、一月、一年或数年的劳作,他就能写出一篇文章或厚厚一本书来。那些制陶的工人、盖房的泥瓦匠、制造汽车的工人,是需要制陶的工具、泥巴、砖瓦、水泥、黄沙、钢筋及零部件的,否则他们就不能生产。可作家不同,除了手中使用的简单工具(今天大部分作家弃纸笔而用电脑了)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材料,可他写出了一篇篇精彩的文章与一本本厚厚的书,这不是无中生有又是什么?
可你仔细瞧瞧,这“无”里的世界是何其地广大啊,它远远地超越了现实世界,囊括了现实生活,及造成现实生活之一切历史。甚至通过想象,它还能幻化出古往今来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正因为是无,所以它能够囊括一切的有。一个作家的“无”越广阔,他笔下的世界就越无限。一名真正意义上的作家,是永远不用担心原材料匮乏的,那张“无”的网,至大至密,能从人类之现实与历史的汪洋大海中捞取足够多的鱼虾供他食用。所以,组织作家深入生活的做法荒谬无比——他本来就在生活中,何深入之有?
而作家真正使用的工具,既不是传统的纸笔,也不是今日之电脑,而是语言:英语、法语、德育、汉语、俄罗斯语等等。“一个作家没有自己的文学语言,仍然无法把意识变成艺术,或在个人艺术和集体意识之间找寻独特的出路”(李欧梵《浪漫与偏见》)。有道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作者使用不同的语言表达出来,那意味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只要把巴金与周作人的散文对比一下就可以明白。对于一位作家来说,语言这个工具太重要了,它直接决定了其所创作作品艺术性之高下。
作家使用文字的材料所造就之语言艺术大厦,其基础为真,其追求则为善与美。其立基越深越牢,则建造越坚固、越美观的大厦,其寿命也就越长,如《离骚》《史记》,如《伊利亚特》《奥德赛》,如《哈姆莱特》《人间喜剧》,如《死屋手记》《复活》,如三大《忏悔录》,如《瓦尔登湖》……正是因为有这一座座风格各异、年代不同之语言艺术大厦,人类的精神才免去风吹雨淋之苦,并得到真善美之启迪与熏陶矣。不可想象,假如没有这些大厦,人类的精神恐怕还得住着先民们所建造之茅草屋与窑洞。可奇怪的是,时至今日,就仍有人手玩ipong7,而甘愿住着简陋不堪的窝棚!
对于一名作者来说,建造大厦之前,先要挖掘地基,挖去松软之土层与流沙,将地基打在坚固的硬土层或岩石之上。这并非易事。软土者表面现象是也,流沙者当权者所散布的谎言是也,而事物之真相才是硬土层与坚固之岩石,非具敏锐之思想与坚强之意志,不足以抵达真相。当你屈服于强权或被物欲所诱惑,匆匆忙忙在软土层或流沙上立下根基,从动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所建造的大厦很快便会倾斜、倒塌。
如写作,必以建造这样的精神大厦为己任,即使因为能力所限,或工具不逮,建造不成,也不失为成就一幢多层或小高层建筑。怕的是你思想既不够锋利,意志又不坚强,虽曰劳作不休,却依然一事无成。我见过这样的作者,思想肤浅如扶木犁犁地,浅尝辄止,虽日犁地千遍,又有何益?又有将地基扎在欲望之沙滩上者,虽额其房曰“成功”,又怎能指望它遮风避雨呢?可叹者,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偏偏被许多人视为好东西,如各种各样成功学的书籍,如哈佛女孩、斯坦福儿子之类的励志书籍,以后保不准还会出现耶鲁孙子、剑桥孙女、哥伦比亚曾孙之类的图书。读者朋友啊,不可不睁大你们的眼睛,仔细分辨一番,你所选择者,是于暴风雨中岿然不动的精神大厦,还是风一吹雨一淋就会漏水、倒塌的临时性建筑?
蓝图绘就,地基打牢,材料也准备充足,作家开始施工了。至于他的手艺如何,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能到达今天这个地步,肯定已经观摩了古往今来许多大作家的身手了,他必定已经寻找到了适合自己体格与特点的技艺,并在此前千万遍地练习过。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运用自己独特之技艺,造就这座属于自己、也属于全人类的语言文字大厦!
写作是一项孤独的工作,是绝大部分人所难以忍受的艰苦劳作。任何人,包括作者的父母妻儿,统统都帮不上忙。可因为他是为人类建造庇护所,所以,众人的鼓励与认可又异常重要。如果没有读者的关注,无论是赞扬还是批评,他恐怕一刻也坚持不了。所以,亲爱的读者,多多少少放下一点你手中的手机,拨开眼前充塞着的励志书与成功书,而关心一下那些于真相的基础上,一点点艰苦地缔造着人类精神大厦的人们吧。
二O一七年三月十四日上午
(特别鸣谢 照片拍摄 洪瑜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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