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李辉：被时光隐去的竹荫
文：李辉 / 图：堆糖
听说梅溪桥要拆了，心里突生些惋惜，便特意前往，想拍几张照片留作最后的纪念。
从桥西下来，沿路坑坑洼洼，到处都立起了蓝色铁皮围挡。远远望去，果然几台挖掘机在那里施工。打听才知道，原来梅溪桥并不是整体折除，而是外围的几栋房子要重新修建。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就在公交站的三角坪向右拐，进入竹荫街。
这是岳阳很古老的一条街，梅溪桥只是它的一道街巷子。老街每隔几米就有一棵香樟或梧桐，两边大多是上个世纪的建筑，方方正正，厚实稳重，大门都位于正中，这在当时是很气派的。虽然街上店铺都在开门经营，也有些过往的车辆与行人，但这与现代的都市气息相比，竹荫街无疑有些没落了。
静静地走在老街，看蓝天白云风轻过，感受老街褪去的繁华不乏有些伤感。曾几何时，这里最早就是商贩游客通往南岳坡码头的必由之路。三国东吴大军除水路外，陆路大概也多是由此进驻。那时两边没有这么多房子，除了有钱人和官老爷建的青砖琉璃瓦，雕花木阁楼，就是一些稀稀拉拉的茅草屋。竹荫街向西延伸的街河口，老早也就有人摆摊设点了，做起了到南岳坡过渡游客的生意。南正街往北百米再向西是鱼巷子，渔船在半夜下江捕鱼，清晨而归，鱼贩子的吆喝声，买鱼的挑肥捡瘦，讨价还价，又慢慢兴起了鱼市。
古老的岳阳城大概从建造岳阳楼开始热闹起来。洞庭北路的汴河街南正街都是沿江而建，应属最古老的了。自古以来，洞庭北路到天岳山往返的本地人都是三两成群，往来不息了。天岳山集居了不少住户，曾在唐代与宋代两次建造了慈氏塔。几乎是第二次重建的同一时期，竹荫街北边建了岳州文庙，这就是现在庙前街的由来。在麻石板块铺就，店铺林立的老街，挑担赶路的，驾牛车拉送货的，驻足观赏江边景色的络绎不绝 。街中有十字路，往北上去是观音阁，据说唐朝时的巴陵郡府就在附近，如今阁楼早已随古人消逝在嘈杂的街市里了。往南穿过或开有梅花溪水上的小桥，便是梅溪桥的几家南货店，有儿童玩耍的风轮、摇摆的皮鼓，有敲的姜糖、米糕，有干鱼腊肉，仿佛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江南风味。
薄暮的夕阳余晖似乎淡淡地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穿越时空的岳州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过去的县衙州府多是设在这竹荫街的，那时当然远没有铁路和巴陵大桥。距离州府五里之外设有一驿站，不论南来北往的官员到此，官府都会派人去五里牌接驾。然后骑马走路要翻越一小山岭，路两边群山起伏，林海莽莽，在绿色的林海中还点缀着一簇簇东茅草，这就是东茅岭。
站在老街中央，一位身着环保马甲的老人在那清扫卫生。他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使他的脸象树皮一样粗糙。看他快七十岁了，就问他作为古长沙的属地，这里以前去长沙的路是如何走的。他居然叨叨咕咕，半天没说个明白。但我想，既然是驿站，五里牌始终还是点，不管是终点还是起点，去长沙都是由此走三眼桥、郭镇、新墙河一路朝南。这条路应是走了几百上千年的，包括当年日本人进犯长沙也必是这条路线。可自在上世纪修了国道之后，这些记忆就戛然而止，淡忘在了没多久的时光深处了。
流光轻逝，老街里的岁月随风远去，而这里的故事也令人怀恋与惋惜。老人衬映着忧郁和困惑的眼里，突然闪过一滴泪光，他又想起了告诉我，以前竹荫街铺的都是长条麻石板，如今都已为水泥路所覆盖。麻石在鱼巷子还能找到几块，望着凿出的条痕被岁月匆匆的脚步磨平后泛出的青色光泽，我不由感叹。这条街上究竟走过了多少古人，演绎了多少人间故事？
有些东西一旦遗失，就再也无法找寻。曾经古风古韵的竹荫街，蕴含着水竹文化灵动的韵味，散发着与竹有关的市井气息。清朝中后期，巴陵县署迁入城墙内（今3517工厂招待所处），老街就改称县前街了。因街南有一片竹林，浓荫处有座寺庙，叫竹荫寺。竹子的叶子宛如小雨滴，绿绿的像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绿色翡翠片。在阳光的照耀下，忽闪忽闪的，蔚为壮观。竹荫寺前有条小溪，上有一小桥也叫竹荫桥，人们便将老街改为竹荫街，并由此而得长久之名，沿用至今。
竹荫街古时车马驱驰的风雅，和那片茂密的竹林，已经被历史的尘烟所席卷。斑驳的墙面，留下一年又一年的印记。盐局、火车站这些到了清末和民国才繁盛起来。四九年以后这里成立过军管会，改过名解放路，平了东茅岭，修了巴陵桥，五八年大跃进拆了几乎所有的木制雕刻的古屋。之后市政府几经搬迁，填湖扩城，埋没了当年的南津古渡，恒大、美食街应运而生，打通了南湖与岳阳大道，实现城市东扩。社会的发展，大多数传统文化在与现代文明的碰撞中，一个城市的历史感应尽大可能地保留，虽然会有所缺憾。一些古痕迹，古城墙、古建筑又终将深埋在历史的长河里。
坐在老街的石墩上，抚摸着它，心也格外地凉。这种凉是来自老街自身的清韵，予人一种心灵的慰藉，更能穿透灵魂，让人感受它的沧桑与柔情。本想与老人还问点什么，但他要拿起扫把继续干活了，他手里的撮箕不知提着还是撑着，行动略显缓慢，还不时咳嗽，他一直朝前，没有回头。
老人越走越远，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海。和他一样消失的，或许还有这条悠远的老街。
相关链接：
作者简介：
李辉，无简介
香落尘外书斋——香落尘外平台团队
特邀顾问：乔延凤 桑恒昌
名誉总编：赵丽丽
总编：湛蓝
顾问:刘向东\蒋新民\李思德\王智林\张建华\李国仁\杨秀武 \骥亮
总监：徐和生
总策划：崔加荣 策划：柳依依 暖在北方 胡迎春 尾子
主编：烟花 清欢
编辑：莲之爱 朱爱华 陈风华 风碎倒影 连云雷 朱晓燕
美编：无兮 ETA 张婷儿 鱼的记忆。
播音部：
主播：魏小裴 自在花开 眉如远山 西西
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