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笑容

跨年夜，陕西咸阳，零下十度，一个年轻姑娘骑着电动车正要回家。她的家，在六十公里外的泾阳。白天，她是幼儿园的老师；下班后，她兼职做代驾，贴补家用。平时晚上六点下班之后，就开始做代驾，直到夜里12点收工。这个跨年夜，大家放假了，酒局也多了，所以她收工更晚了。直到夜里一点多，她才结束工作。

面对陌生博主的问题和拍照，对着镜头的她，温和又得体，自信而乐观，笑得特别好看。

她说做代驾是为生活所逼，自己压力很大，但又补充，每个人都不容易，送外卖的人也骑着电动车，很辛苦。她笑着说，我来的时候还可以坐客户的车，还能吹着空调呢。

这几句话，看出了她的品性——遇到了困难，咬着牙去面对。自己很辛苦，但还能想到别人也不容易。在黑暗中，努力向着阳光看。

她摘下帽子和口罩，对着镜头微笑——博主用相机给她拍了一张拍立得照片，装在相框里送给她。拿到相片那一刻，她笑得特别灿烂，说，这是我2021年的第一个礼物，还是一个陌生人送的。

这个笑容，是进入2021年以来我看到的最美笑容。

我忍不住想，这么冷这么黑，这个姑娘，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谁的妈妈？她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出来做代驾？

代驾一般都是在晚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个时间出来工作，本来就够不安全了，而且还是更危险的代驾工作。虽然她说客人素质都不错，对她很客气，但是谁都不能保证每个酒后的男人，都不会失去理智。

也许家人生病，也许背负沉重的房贷，也许孩子学费很贵……这个时代有无数理由，让一个年轻姑娘在寒夜里离家百里辛苦工作。

无数蝼蚁一样的人，为自己和家人的幸福，奔波劳碌着，图的不过是碎银几两，偏偏这点银两，又能解世间万千惆怅。

很多人活着都不容易，包括我自己。长大以后，只能奔跑，含着泪微笑，跌倒了再爬起，继续寻找。

不是含金钥匙出生的都会有拼搏的经历，宁愿是在年轻时吃这个苦……吃过苦就不会害怕了。

多少次码字到深夜，为的固然是那点理想情怀，期望通过文字传递一些改变一些，但也是为了养家糊口。

就像那位代驾的姑娘说的，我不容易，很多人更不容易。这个时代，对用心写字的人，还算不薄，我知足。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付出了很多，但得到的很少。这种不公平以及因此造成的苦难，都是需要我们同情和正视的。

不为君王唱赞歌，只为苍生说人话。柏杨先生的这句话，应该成为所有媒体人的座右铭。

我，愿意为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主流媒体”关注的代驾姑娘写一篇小文。希望她，以及无数努力工作以改变命运的小人物，继续乐观自信，获得幸福安宁。

作者边城，「码头青年」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