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征文：关于喝酒//刘省平 / 开普饭

刘省平，生于1979年，陕西扶风人，现居西安。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文学创作研究会理事、陕西散文学会会员、陕西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渭河文化》杂志社特约编辑。在《西安日报》《宝鸡日报》《榆林晚报》《咸阳日报》《渭南日报》《昆山日报》《番禹日报》《民族日报》《华商报》《中国文学》《西部文学》《黄河文学》《华夏散文》《秦岭印象》《中国散文家》等报刊发表作品50多万字；作品入选《中华散文精粹》《当代文学作品精选》《陕西青年散文选》《美丽陕西》多部大型文集，出版有散文集《梦回乡关》。与人合作主编《西府散文选》，策划并主编《当代扶风作家散文选》。

中国是酒的故乡，也是酒文化的发源地。在中国数千年文明发展史中，酒与文化的发展基本上是同步的。关于中国酒文化，在好多典籍、文献中都有记载，文学作品中也都常见。国人大多数对酒文化并不陌生，在此我就不必赘述。我想谈的是本人对酒文化的认识，自己的喝酒经历以及与酒有关的人和事。

“酒是粮食精”。适量饮酒，对身体有益，它有促进血液循环，通经活络，祛风湿等功效。但日常生活中，人们把酒当成了宴席上的一种交际工具。因此喝酒就难免过量。宴席上，大家围坐一桌，不喝酒是说不过去的。“无酒不成席”嘛。饭桌上喝酒，也有很多讲究，各地都有一套喝法。你不喝酒，人家就说你看不起他（她）；你喝得少了，人家又说你不够意思；你喝得多了，只能是自己难受！国人认为，要喝就喝好。所谓的“喝好”，就是多喝甚至喝醉。多喝就伤身体，喝醉就容易出洋相。所以，适量喝酒在中国是很少有人能做到的。有一种人自己不能喝，但在宴席上为了要面子，不得不喝，结果喝得很痛苦。也有一些人，确实爱喝酒，也能喝酒，他们不但在饭桌上与人喝酒，平时也喜欢独自喝酒。酒这东西，常喝也是会上瘾的。人们把喝酒上瘾、嗜酒成性的人叫作“酒徒”。

在中国古代，酒似乎与文人和侠客、英雄们是分不开的。

中国古代文人里的好酒之徒多不胜数，最著名的是西晋刘伶和唐代李白。

作为一位名士，刘伶在“竹林七贤”中有些另类，他既没有阮籍、嵇康的旷世奇才，也不像山涛、王戎那样仕隐双修，除了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建威参军，一生都与政治无缘。提起刘伶，似乎只有一个字——酒。刘伶几乎是中国历史上唯一靠酒留名的人，以至于人们提起酒，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刘伶留下的唯一一篇文字也是谈酒的，这就是有“意气所寄”之誉的《酒德颂》。该文劈头就说：“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万物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据说，刘伶喝酒喝到兴头上，常脱光了衣服在家里“裸奔”。一次，正巧被一个客人撞上，人家说了他几句，谁知刘伶斜眼一瞪，反问道：“我是以天地为房屋，以房屋为裤子的，你怎么钻到我的裤裆里来了？”客人无言以对。《晋书列传·刘伶传》载：“身长六尺，容貌甚陋。放情肆志，常以刘伶细宇宙齐万物为心。澹默少言，不妄交游，与阮籍、嵇康相遇，欣然神解，携手入林。初不以家产有无介意。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其遗形骸如此。尝渴甚，求酒于其妻。妻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酒太过，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善！吾不能自禁，惟当祝鬼神自誓耳。便可具酒肉。’妻从之。伶跪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仍引酒御肉，隗然复醉。尝醉与俗人相忤，其人攘袂奋拳而往。伶徐曰：‘鸡肋不足以安尊拳。’其人笑而止。” 关于刘伶的故事很多，都与酒相关，看来此人是因酒而生的。

李白这个人，稍微念过几天书的人应该都知道。李白的诗作好多人都读过，人称其为“诗仙”，他的好酒也是众人皆知的。李白几乎是无一日不喝酒，其诗作也多是醉酒之后写就，而且好多诗里都提到酒，因此人常说“李白斗酒诗百篇”。台湾作家余光中说李白“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我们从李白的诗作里也能闻见一股股浓郁的酒气。可以说，没有酒就没有李白，也就没有李白的诗作。但李白处心积虑想通过“终南捷径”步入仕途，好不容易吃上“皇粮”，却因为喝了点小酒，一时得意忘形，竟让高力士给他脱靴，让杨贵妃为他磨墨，固然玩了一回潇洒，但也因此得罪了这两位皇帝老儿跟前的红人。加之他整天不好好上班，常出入长安胡姬的酒肆，每日喝得酩酊大醉，唐玄宗召他写材料时，经常派人把他从酒肆中架回来。时间一长，唐玄宗对他也失去了信心。结果他在翰林院共呆了大概一年多就被“赐金还山”了。我曾看过一篇文章，说是据考证，李白因为嗜酒成性，生出来的几个儿女都是弱智。如果这个是真情的话，那李白不但因酒害了自己，而且贻害了后代，这个实在是不应该！关于李白之死，有一个传说，也是与酒有关。说是李白有一晚上喝醉之后，想邀月共舞，结果从船上跌落水中而亡。对于李白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最浪漫最合适不过的死法了。

古代的侠客、英雄也是爱喝酒的。这个经常在古典著作、武侠小说及古装电视剧上看到。这些作品里的好多故事情节都是发生在酒肆之中。侠客、英雄们一进酒肆把刀剑往放桌上一拍，大喝一声：“小二，上酒！”好多侠客、英雄出门远游也总要在腰上吊一个酒葫芦。所谓“酒状英雄胆”嘛。《水浒传》里的英雄好汉哪一个不好喝酒呢？“行者”武松在景阳冈一口气喝了十八碗酒，醉后打死了一只白额大虫；“花和尚”鲁智深，醉后倒拔垂杨柳，吓得一帮泼皮无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黑旋风”李逵更是不可一日无酒，不然就“嘴里能淡出一个鸟来”，于是就有了醉后大闹东京城、痛打狗皇帝钦差等故事出来；就连“母大虫”顾大嫂、“母夜叉”孙二娘、“一丈青”扈三娘等娘们儿，也是经常“大碗喝酒”。《三国演义》里张飞也是个“大酒鬼”，常违反军规，喝醉了之后还要鞭打士卒出气，结果被手下小人割去了首级，献给了曹操。试想：假如没有了酒，《水浒传》、《三国演义》还有什么看头？当代武侠作品里的侠客们，能喝酒的人就更多了，如金庸笔下的令狐冲、郭靖、乔峰等；古龙笔下的傅红雪、楚留香、陆小凤等。这些虽是虚构的人物，但都有好酒的习气，演绎出很多精彩故事。

现代文人里爱喝酒的著名人物恐怕要算台湾武侠作家古龙了。古龙是个五短身材，头大如斗，嗜酒成性，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酒徒。据说，他每天除了写作和睡觉不喝酒之外，其他时间大多数都以酒为伴。他与人喝酒的时候，绝不饶舌，只是专注于大口大口地喝，而且酒来必干，自得其乐。古龙未成家之前，喜欢出入酒坊；成家后，不但爱喝酒，而且开始收藏形形色色的酒，既可畅饮，又可玩赏。古龙家客厅里有许多藏酒，据他自己说：“我的许多名酒，世界名酒事典里都还没有。”他收藏的酒造型独特，千奇百怪。他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说：“只有内心忧郁、愁苦的人才会不顾性命地喝酒。”古龙借别人之口道出了自家衷肠，也借酒浇了自家心中块垒。古龙成名很早，但死得也早。古龙之所以成名，是借助酒兴写了大量的脍炙人口的武侠作品；但最后也是因常年酗酒，损害了肝脏，步入中年后，健康日益不佳，一方面由于他的纵情酒色，另一方面又因为几次家庭破裂，生活没有规律，终于导致肝硬化晚期发作，断送了性命。

当代爱喝酒的人挺多，但是全国闻名的好像还没听说过。在陕西文化圈里，据我所知，陈忠实是一位爱喝酒的人。陈老汉酒量有多大，我不知道，也没有见过，但在央视《艺术人生》上看到过朱军对他的现场采访。朱军问陈老汉，你认为什么是幸福？陈老汉笑了笑，用那种很结实、浓重的关中方言回答：“对我来说，听着秦腔、抽着雪茄、喝着西凤酒就意味着幸福。”结果朱军和下面的观众都笑了。由此可见，陈老汉也是爱喝酒且能喝酒的主儿。还有一位是家住西安方新村的作家张敏，这位老汉也是一个“酒徒”，他的“文牢”里经常会来一些著名作家和业余作者，大家在一起吃饭，自然是少不了酒的。我也曾两次作客“文牢”，亲眼见过他喝酒。张敏喝酒，捉起酒盅就是仰脖一灌，嘴里还滋滋儿作响。喝了酒，老汉就高谈阔论起来，常常口无遮拦，俨然一个“愤青”。

我的朋友圈子里也有两个爱喝酒且能喝酒的人。

刘攀是我以前的同事，与我关系很好。他是一个80后，个头很高，白净帅气，老家在汉中城固。他的一大爱好就是喝白酒。他每次和我吃饭，总要叫酒。在他看来吃饭不喝酒，饭就算没吃好。他的酒量至少在一斤左右。他常说喝酒对他来说就跟喝白开水差不多。我总嘲笑他是吹牛皮，既然是喝白开水，为什么还会喝醉？我不止一次见过他喝醉的情形。他虽然是陕南人，但喝起酒来有一股豪气，端起杯子就是一口干。每次喝醉了，就跑到卫生间使劲扣喉咙，结果就吐得一塌糊涂。他喝高了，胃里难受，半夜里躺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嘴里还呜哇乱叫，想吐却再也吐不出来。我问他以后还喝吗？他说以后再也不喝了。但是后来却一直在喝酒，气得我没办法。他几乎每天都喝酒，房子里有一坛药酒，没事就舀上几提子喝。他说，你不是说喝白酒伤身吗，那我就喝药酒，这玩意儿大补哩。

刘磊君和我曾在三个公司共事，干的也都是策划工作。他是咸阳彬县人，有蒙古血统，也是一个80后，年纪不大，却是个秃脑门，脸膛黑而红，看起来老气横秋。好多人第一次见他，都会认为他有四五十岁。我说他之所以这般“早熟”，完全是酒精催化出来的。他则哈哈一笑，笑容憨憨的，透出一些傻气。他什么酒都能喝，尤喜白酒，最爱喝的白酒是绿瓶的“北京二锅头”。和他在一起吃饭，喝酒通常是免不了的，有时候饭桌上喝得不尽兴，还要再买一瓶酒带回去喝。他经常隔三差五地去我住处，来时总会在商店里买一包花生米，再拎一瓶“二锅头”。他房子里也常年备着酒，有时候就着花生米喝，有时候直接喝，一副很陶醉的样子。他每次喝大之后，话就特别多，海阔天空，茫无涯际。他每次喝大之后，刚开始谈策划，论文学，但说着说着就开始胡说八道了，而且反复说着一些无聊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因此我很讨厌这一点。记得有一次在山东寿光出差，他在宾馆里喝醉之后又开始胡说，我差点想把烟灰缸摔在他脸上。关于喝酒，我规劝过他几次，每次都说以后不喝了，但是老毛病从来没改过。

说了别人喝酒，最后我也说下自己吧。我也喝酒，但是并不喜欢，也不擅长喝酒。如果说我喜欢酒的话，喜欢的是酒文化，而不是酒本身。

小时候，我曾偷偷喝过家里的“沱牌”酒。那酒很便宜，口感火辣，上脸上头，喝了心里发烧。我连喝了两口就感觉天旋地转，两眼朦胧。之后，有好些年再没沾过酒。

上大学时，有一次过生日，晚上宿舍里人都出去玩去了，我在食堂吃饭时要了一瓶“宝鸡”啤酒，喝下去之后毫无感觉，就又买了一小瓶“全兴”带回了宿舍。在宿舍里，我一个人孤单、郁闷，就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忽然就感觉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床上大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后来竟睡着了……

参加工作后，平时除了工作上的应酬，我基本上不喝酒。我一般喝的是啤酒，顶多两三瓶，好像从来没醉过。喝白酒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喝多了之后自己也觉得受罪。我有过两三次喝醉白酒的经历，但最难忘记的是2006年那一次。那年6月份，我刚应聘到西安一家营销策划机构，刚过去没一个月就被派往河南出差做市场调研。去河南的第一个地方是南阳，那天和几个农资经销商喝酒，为了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就主动给人家敬酒，结果喝高了，一连去洗手间吐了好几回。从酒店出来后，走了几步头就晕得不行，两腿发软，扶着停车场上一辆轿车的屁股又大吐起来，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吐完之后两眼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2008年，我进入了西安高新区的另外一家策划公司。年底，公司招聘了一帮新员工，有一个商洛小伙子和我套近乎，邀请我去他住处喝酒。当时是冬天，他提了好几瓶啤酒，我们就着一盘凉菜算说算喝。我当时虽然喝了不到两瓶，但因啤酒太冰，喝得又太猛太急，当时感觉胃不舒服。结果回来之后，一连半个月胃部老觉得胀痛。去诊所检查，大夫说是慢性胃炎，开了一大堆药吃完都没管事。后来，朋友送了我一罐红茶，我坚持喝了一周多，胃不再胀痛了。从那以后，我喝酒就很注意了，尽量喝少一些，喝慢一些。

2010年夏天，我给一个广告公司的朋友帮忙写了点文案，人家为了答谢我，请吃了一次饭。朋友拿了半瓶“洋河蓝色经典”，那酒入口绵柔，不上脸也不上头，我就多喝了几杯。当时吃饭的总共有五个人，其他的人没怎么喝，那半瓶酒大部分让我干掉了。当时还没什么感觉，等出了饭店，经过凉风一吹，忽然就感觉不对劲儿了。我赶紧挡了一辆出租车，把我拉到了住处。刚一回房子就迫不及待地从嘴里吐出了黄箭，晚上半夜起来还吐了好几回，直到最后把吃的东西全吐完之后才没啥吐了，从嘴里泛出来的全是苦水，闹腾了一晚上都没睡好。从此以后，我是彻底认识到了喝酒的坏处，直到现在基本上不喝白酒了。碰到宴会或者朋友请吃饭，实在推不过去，就以一瓶啤酒应付了事。

酒这玩意儿是人的一种精神寄托。有人高兴了就喝酒，美其名曰：“借酒助兴”，但是结果往往是兴没助起来反而败了兴、误了事，甚至丧了命；有人痛苦了也喝酒，说是“借酒浇愁”，但是最后“借酒浇愁愁更愁”。酒这玩意是个“怪物”，能使人趋于神，也能使人趋于魔；能够使人力量倍增，也能使人精神萎靡。喝酒既有好处，也有害处，关键在于量的把握，但一般人是很难把握好的，弄不好就喝多了。

希望爱喝酒的朋友，尽量少喝些，能不喝尽量不喝。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家人和朋友的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