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说旧事(上)
那天费尽了口舌,才给老爷子和老太太做通思想工作,把俩人接到城里来过冬。
老父亲刚到,说了一整天话。很入心!最主要的是: “人心要善良。过了八十岁以后,看到周围的人,一切就都明白了。昔日村里爱钱轻义的人,后代都不太好;昔日村里好色的人,几十年前,就不在了;昔日村里取笑他读书无用的那些人,后代不好好学习,仍在农村,有的现在找不到媳妇……”
(一)
“爱钱而坑人的,后代都不太好。”父亲说到:“过去的当家,贪财亏弟兄们的,后代都绝了。我小时候,你的奶奶给我讲方圆几个村子,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下场都不好。讲了那么多的当家的名字,唉,我都已经忘完了。”
“你老爷(曾祖父)弟兄三个,都是木匠,做水车。他们力量大,做的榫卯配合非常紧。水车用了很多年后,腐朽了。常年浸在水里的榫卯打开后,还是白色的(没有进水)。那时,你大老爷(曾祖父的哥哥)是当家,经常去镇子吃了喝了,下午才回来。带儿子、侄子看戏,只给儿子零花钱。有一年,你大老爷自己把钱拿了,反倒诬陷是两个弟弟拿的。后来腊月分家,给两个弟弟只分了二升半黑面。过年时,你老爷(曾祖父)和你三老爷都没钱,只好向丈人家借二斗麦子,勉强过年。而你大老爷,贪污了钱,过年时,量了(买了)一桩子麦子过年。一桩子相当于四五斗,一斗折合三十斤。”
“你大老爷儿女有六个。他老两口说闲话:‘两个儿子,四个女儿,等去世时,女儿们都套着马车来了,卸的车都要占半个街道。排场得很!’这是你曾祖母给我说的。事实上,后来他只剩一个女儿有家室。他的大儿子抽大烟,把孩子老婆都卖了。其他的儿女没成人就夭折了。”
“你爷弟兄三个,以种地维持生计。你爷起早贪黑,受了很多苦。把贫穷的家境过好了。有一年夏忙后,你爷趸别人的菜,挑着担子卖。有时回到家累的不行,实在不想卖了。清点挣下的钱,真不少!就打起精神,继续天天趸菜卖。那年夏忙后,共卖了七十多次。雨天就光着脚。有一年雨天光着脚,挑担子去乾州(六十里)卖菜,把大脚拇趾的指甲都蹦掉了。后来建社前,家里的田地增加到五、六十亩。”
“那时家里所有粮食都在阁楼上存放,楼口开在你二爷屋子的房门里。1958年分家。每家分70个银元。一个银元折合6元。分家前,你二爷把粮食转移在自家柜子、箱子里。分家后,其他两家都没粮吃。1961、62年食粮极紧张。70个银元换了140斤麦子。而你二爷家1962年还在院子里凉(晒)麦子。当时房顶长有‘麦酸酸’,会在房上积水。有一天我爬到房顶扫‘麦酸酸’。看见你二爷家院子里还晒了席子大小的一片麦子。那是分家时的老麦子。建设后和单干时的麦子品种不同。”
“后来你二爷去世前的几年,一直生病躺在床上,常常便血,受折磨。最后一年,你爷给他说:‘兄弟,哥要走到前面。’那年农历闰十月,前十月二十,你爷去世。后十月初十,你二爷去世了。”
“那年,你爷八十三了,有一口好牙。能吃甘蔗、炒的玉米豆。身体没有啥大问题。因吃了肉喝生水,后来拉肚子。把身体拉垮了。”父亲很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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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人要本分,不能贪色。贪色的寿命都不长。人一辈子的精气神,是定数。象水库里的水,细水长流。要悠着用,消耗不能过。”
“二队的G好色,活不到六十岁。”
“咱队的H从年轻时就贪色,寿命六十左右。”
“咱队的C也一样贪色。给生产队看粮食。晚上偷了粮食。要过水渠,没跨过去,倒在渠里,被装粮食的麻袋压了。第二天早上,被村人看见,已经死了。”
“后堡子的D贪色,寿命超不过七十。”
“贪色,就是人品不正,后代都不太好。”
在乡村,祖祖辈辈一直在一个地方生活,谁家的祖辈人品好坏,大家都一清二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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