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酒与色 2
第五章 私谈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别看了,我还是草民一个,没有大富大贵。”
陆休听懂了我的意思,没多问,只是道:“凉大人也疑惑为何两位王爷都想私下找你,若你不愿被人知道与夏王的关系,我会替你隐瞒。”
“多谢。”我只能说出这样两个字。
瑶林郡主的喜宴极为热闹,张灯结彩,凤歌鸾舞,山珍海味,觥筹交错,所来宾客也皆非常人,凉大人与陆休时不时就要应酬一番,我也只管跟着起身行礼,心中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记住。
夏王是皇族,自然与我们不在一处,这样也好,我实在不想再与他碰面。
婚娶仪式结束后不久,凉大人就先行离去,看样子他并不喜欢这样沸反盈天的场合,只留下陆休以钦臬司的身份与其他官吏来回敬酒。
其间,红光满面的庆王来同每桌宾客轮流饮酒,他的相貌虽不如夏王脱俗,但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卓然不凡,说话也铿锵有力,令人不由自主便想听从于他。
大家纷纷说着天作之合一类的祝词,庆王也听得很高兴,厅堂内充满了他爽朗的笑声。走到我们这桌时,庆王并未表露出什么,照样饮酒说笑,只在离开时暗中用臂肘碰了碰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陆续有宾客起身离席,我看着厅堂内的人愈来愈少,忍不住小声对陆休道:“你若不急,晚些再走可好?”
陆休刚起身送走李图南、沈青玉,闻言奇怪地看向我:“这是为何?”
我咽了口唾沫:“我不知庆王找我何事,有些慌张。”
陆休笑了笑:“不必慌张,我本就打算留到最后,待庆王下了逐客令再走。”
说话间,时辰已不早,厅堂内只剩下寥寥几人,这时,孙定向我们走来,满脸带笑:“烦请两位大人移步后院,王爷有请。”
我忙道:“是我们二人都去?”
“正是,大人。”
这下就好了,我本来也不想单独去见庆王。陆休有些意外,但也没问什么,我们一同随孙定向后院走去。
一路越走越僻静,直到周围再无一人,此时已是深夜,这里也不见灯火,只有花团锦簇与阵阵虫鸣。最后,我们终于走到一处独立的院落里,才看到屋里透出点点烛光。
孙定行礼道:“王爷就在屋内,两位大人请自便,小人告退。”
这么神秘,我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不会有陷阱吧。陆休倒是很安心的模样,回礼后便向屋门走去。
进了屋,就见里面果然只有庆王一人,他正坐在桌边沏茶,见我们进来也不多客套,简单说了一个“坐”字,就开始为我们倒茶。
我们忙阻拦,庆王却还是坚持倒完,然后道:“两位特使不必拘礼,本王向来不喜那些繁文缛节。”
“多谢庆王殿下。”
两句客套话后,按说庆王该表明用意了,但他却迟迟不开口,又自顾自地沏茶。
陆休泰然不动,不发一言,我也只好强装镇定,静静等待,似乎过了很久,庆王才慢条斯理地沏完茶,看向我们:
“本王今日请二位特使前来,是想同你们打听一个人。”
“殿下请讲。”
“毛卓渊。”
我吃了一惊,毛卓渊是我和陆休在萨布寮追查次索教教坛时结识的,我们三人意气相投,结拜为异姓兄弟。庆王知道毛卓渊不奇怪,因为毛卓渊本就是庆王手下,因犯错被逐,可奇怪的是,庆王怎会知道我们遇到了毛卓渊?
“我们确实曾遇到过一位同名者,却不知是不是殿下口中之人。”陆休平静地回答。
“毛卓渊原是本王手下干将,几年前犯了些错误,被本王责罚,就此离开王府。本王知道你们与毛卓渊有结拜之义,不必多虑,本王爱惜他的才干,只想知道他现今过得如何罢了。”
竟然连我们三人结拜都知道?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多谢殿下挂念,毛兄在萨布寮一切安好,也很牵挂庆王殿下。”陆休道。
庆王看看我们,叹了口气:“你们可知他因何被逐?”
我与陆休都摇了摇头。
“毛卓渊热忱义气,喜好结交朋友,但江湖之中鱼龙混杂,有人作恶后寻求他的庇护,他也会应允,本王虽爱他仗义,却对他如此是非不分无可容忍,一再劝阻也无用,只能狠心逐走他。”
原来是这样,不过,毛卓渊的确是个很豪爽很爱交朋友的人,会那样做倒也合情合理。
陆休道:“毛兄确实重情重义。”
第六章 案子来了
“这些年来,本王时常想起他,尽管他精明能干,却被兄弟私情蒙蔽了内心的正直道义。两位特使都是与律法打交道的人,以维护公道为己任,想必能体谅本王当时的决断。”
“庆王殿下大公无私,实为天下楷模,若世人皆能如殿下这般不徇私情,这世道定会更加清明。”陆休顿了顿,又道,“其实毛兄也从未怪怨过庆王殿下,言语之间对殿下皆是尊崇之意。”
听完陆休的话,庆王大笑着拍拍他的肩,随后看向我:“陈特使一言不发,可是另有高见?”
我突然被点名,略有些慌乱,忙道:“下官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庆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陈特使乃是我大兴后起之秀,就连袁相都对你称赞有加,不必妄自菲薄。”
“谢殿下夸赞。”我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因为我始终摸不透庆王找我私谈用意何在,生怕说错话惹出麻烦。
“陈特使似乎对本王颇有戒心?”
我一惊,赶紧答道:“不敢不敢,下官只是怕口不择言冲撞了庆王殿下。”
庆王又哈哈一笑:“宴席之上看你模样,是不想独自来见本王,故而本王一同约见了陆特使,好教你安心。起身之所以私谈,也只是不想被别人听去毛卓渊之事,以免被有心人大做文章,陈特使不必多虑,大可以畅所欲言。”
这个庆王,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有些尴尬,行礼道:“谢殿下体谅。”
“当然,身在朝堂,谨言慎行是好事,宦海沉浮,多少人因看不分明、站不稳当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历朝历代,不外如是。我大兴建朝至今,官场风气也日益腐堕,本王看在眼中,实在痛心。”庆王喝了口茶,继续道,“你二人年纪轻轻,却能如此沉稳得体,实在令本王刮目相看,只可惜避嫌起见,不能与二位特使时常走动,许多梯己话无从吐露。不过来日方长,兴许日后还有机会,我朝之昌盛,还是要靠你们这些风华正茂的后来人啊。”
就这样无边无际地聊了一个时辰,庆王显露倦意,我们也顺势告辞,离开王府。
一场谈话后,我更是一头雾水:“庆王这是何意?聊了半天,似乎什么都没说。”
“或许只是想同我们拉近一下关系。”
“与你拉近关系很正常,朝中许多人都想拉拢你,可为何要连我一起叫上?我同谁关系远近,能有什么影响?”
陆休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庆王可知你与夏王的关系?”
我愣了愣,低头道:“应该不知,如今除了我与他,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此事的人。”
陆休沉默了一会儿,道:“也许今日是被我搅了局,若只有你一人,或许庆王会说另一番截然不同的话。”
“可这是他自己要邀你一同私谈的啊!”
“他看出你不愿独自前去,索性连我一起叫上,还能落个磊落大方的名声。”
我挠了挠头:“唔……跟这些人打交道真是麻烦……算了,不想了,反正我什么也没有,何必担心。”
陆休微微一笑,我们加快脚步,向钦臬司走去。
第二天一早,乐王就来找我们。住在钦臬司里,我早已习惯不锁门,被乐王直接闯了进来。
乐王一把拖起惊醒的我,兴高采烈道:“我发现个好去处,快穿衣,我们一起去!”
我睡眼惺忪地望着他:“现在是什么时辰?”
“管他什么时辰不时辰的,天都大亮了,你们居然还在睡!”
“你们?陆休也还没起?那你为何不去叫他?”
“我打不过他。”乐王坦然道。
“……”我又气又无奈,只好慢吞吞地穿起衣服,稍加洗漱,跟着催促不停的乐王向隔壁陆休院子走去。
“殿下?”陆休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原来陆休早已起床,精神奕奕,不知刚从哪里回来。
“看你房门紧闭,还以为你仍在熟睡,起来了就好,走,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乐王兴致勃勃。
陆休却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出了件案子,牵涉甚广,凉大人准备指派陈觜、张华由、何夕年与我同办此案。”
乐王见陆休摇头,先是有些失望,一听有案子,又来了精神:“什么案子?讲给我听听!”
我忍住笑,板起脸道:“钦臬司办案,案情尚未查清前不得外泄,即便是王爷,也应一视同仁。”
“你——”乐王气得正要骂我,又生生停住,“你说得对,是我问错了。”
见他如此明事理,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心,四个特使一同办案,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等案子破了我第一个讲给你听。”
“好!一言为定!”乐王笑了。
第七章 国之脊檩
送走乐王,我忙向陆休打听案情,没想到此次涉案的竟是总御司副执令刘万里!
刘万里我只见过两三此,其中一此还是昨日喜宴,但却时常听说他的事迹。他作为总御司的副手,掌管整个朝野任免职权,实在是风光无限,尤其是近几年,说弹劾谁就弹劾谁,朝中官员见他说话都犯怵。
但他弹劾之人皆被查出确有问题,所以,刘万里就成了刚直不阿的百官表率,光帝还夸他是“国之脊檩”。
可是,近来大街小巷突然流言纷纷,说刘万里假公济私,只弹劾不听他话的官员,成了暗里的土皇帝,光帝自然大为光火,刘万里也愤慨上书,主动要求彻查自己。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是可大可小,毕竟被他拉下马的那些人都罪证确凿,哪怕刘万里真的顺势假公济私了一下,也算不上多大的错误,稍微运作一番,兴许可以从轻处罚。
但错就错在他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居然杀了个人,光帝被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惹得火冒三丈,直接对凉世一下令,由钦臬司彻查刘万里,不管是假公济私,还是杀人,都要查个清清楚楚。
凉世一知道最近刘万里正处于风口浪尖,此案应从快,无论他是清白无辜,还是罪恶滔天,都必须尽快查清,才能堵上悠悠众口,不至于让流言愈演愈烈。
“所以,凉大人特指派了我们四人同办此案,张华由、何夕年负责重查刘万里曾弹劾过的十六位官员,你负责查清杀人案,我居中策应。”陆休对我道。
我觉得这个案子虽阵仗大,但案情甚是简单,就应道:“好,小意思。”说罢,又感慨不已,“人啊,顺的时候春风得意,不顺的时候连十年前的老底也能被翻出来。”
陆休扬了扬眉:“还是等查清之后再说吧。”
听他这样说,难道此案另有隐情?
“莫非有人想害他?”
“此次流言起得蹊跷,有人推波助澜也不是不可能。”
我忽然想起庆王莫名其妙的约见,不由压低声音道:“这个刘万里是庆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出了事,昨夜庆王又突然与我们私谈,是不是想让我们放刘万里一马?”
陆休想了想,道:“但昨夜庆王口口声声说得都是自己如何秉公持正,假如想为刘万里求情,应该不至于将话说得那样满。”
我们正聊着,一位笔官匆匆忙忙跑来,递上一封信:“陆大人,陈大人,庆王府差人给二位大人送来此信。”
“有劳。”陆休接过,打开扫了一眼,就笑了笑,将信递给我。
我见他笑得奇怪,忙接过信一看,不由得也笑了。
庆王仿佛知道我们会这样猜测他一般,信中说得很明白,他也是今日上朝才知刘万里犯下杀人案,昨夜约见我们二人纯属巧合,与此事毫无关系,让我们不必有所顾忌,放手查案便是。
“既然庆王都这么说,那我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晃晃信纸,“刘万里杀人案的卷宗在哪里?”
陆休将卷宗递给我,我翻看刚看了几个字,就愣住了:“吴陵?淮金的吴陵城?”
“嗯。”
“此案不是在大京?”
“不是,这几日刘万里在吴陵省亲。”
“那我还得去趟吴陵啊……”我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吴陵与禹杭离得不远,“诶?你家不是离吴陵很近吗?快给我讲讲那里的风土人情,有没有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
“吴陵是皇亲大吏最喜欢的消遣之地,很多人都会趁公假去吴陵小住几日,就连皇上都每年必去。那里天气温润,饭菜可口,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寡淡;男子斯文有礼,女子容貌清丽,你——”
“嘿嘿,”我咧嘴一笑打断了他,“居然知道那里女子容貌如何,我要去告诉阿妙。”
陆休不为所动:“阿妙知道。”
“她怎会知道?”
陆休脸上微微泛红:“过年时我带她回家拜见父母,曾去吴陵游玩过。”
“恭喜恭喜!”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看来我该准备礼金了。”
陆休表情却有些失落:“不必着急,阿妙说近来正林堂繁忙,无暇考虑成亲之事。”
我看着陆休略微丧气的模样忍俊不禁,他也有这样的时候,嘿!阿妙真是好样的!
当晚看过卷宗之后,第二天我便收拾行李准备前往吴陵,刚牵着南豆带着鸽子走出司门,就迎面撞上一个人——一大早来钦臬司的,除了乐王还有谁?
南豆识得旧主,亲昵地在乐王身上蹭个不停,乐王也很高兴,摸着它的鬃毛问我:“你这副打扮,是要出远门?”
第八章 同行
“对,”我歉意地道,“难得你回来一趟,我们却不能好好招待你,待办完此案,一定陪你畅玩几日!”
“京外的案子?是哪里?”
我想了想,光说个地名应该不算泄露案情,于是道:“吴陵。”
乐王眼睛一亮:“我同你一起去。”
我忙道:“我是去查案的,不——”
“知道知道,我只是与你同行一程而已,又不会妨碍你查案。”
“你不打算在大京多住几日?”
乐王撇撇嘴:“此番回来本就是为参加瑶林喜宴,如今喜宴已过,你和陆休又都忙个不停,待在大京也没什么意思。吴陵有美酒,美食,美景,美人,这时节正好不算太热,我去那里玩几天。”
“唔……这样来去匆匆,俞太妃不会责备你吗?”
“母亲见瑶林出嫁,心中着急,恨不得自己立马儿孙满堂,我可不想留下来听她老人家念叨。”
我忍不住笑了,忽然又想到娘亲,不免有些神伤,便道:“父母在,不远游,趁有机会的时候,多多尽孝。”
“哼,你又说我,你自己不也远在大京么。”
“……我娘亲于岁末过世,家中再无他人了。”
“啊?”乐王一愣,连连致歉,“我不知此事,不慎提及,见谅见谅!”
我笑了笑:“没事。所以,你还是在九原坡多住一段时间,陪陪俞太妃吧。”
乐王愁眉苦脸道:“母亲念叨起人来,你是不知道有多厉害,这几日我天天来找你们,就是为了避开这股风头。呃——这样吧,我随你一起去吴陵,你查你的,我玩我的,待你忙完,我们一同回京,到时候我再好好陪母亲!”
我又好笑又无奈:“你真是一刻也静不下来。好吧,那就依你所言,一起去吴陵——你先回九原坡收拾行李,我在钦臬司等你。”
“收拾什么行李?”乐王说着,跨上他那匹灵驹,“现在就走!”
“出远门,总要带些随身之物吧?”
乐王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有这个随身之物足矣。”
我顿时语塞,上马道:“走!”
乐王骑的马自然不比南豆逊色,第四天头上,吴陵的城门就已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一路,我急着去查案,就没怎么停歇,乐王竟也没有叫苦连天,而是兴高采烈地与我聊个不停,既没有提出多加休息,也没有打听此案情形,看来,这位自称江湖人的王爷真是与其他皇亲国戚大不相同。
虽然前些年我也曾四处闯荡,但吴陵还真没来过,因为我总觉得这里都是衣香鬓影,靡靡之音,没什么意思,如今真正踏入吴陵地界,才发现之前是自己狭隘了。
吴陵果然如乐王所言,有美酒,美食,美景,美人,城中处处繁花似锦,清香阵阵。一条不甚宽的河穿城而过,两岸店铺林立,婀娜多姿的小姐妇人结伴而游,神采奕奕的文人墨客高谈阔论,比起繁乱的大京,这里似乎更为文雅惬意。
我们寻了一处客栈住下,乐王自顾自出了门,我则独自向都令府走去。
吴陵都令余再安带着仵作,陪同我进入殓房。由于死亡时间已是几天前,尽管殓房内有冰块,尸体还是有多处腐烂,我只能对照着尸检书查看尸体情况。
“……死者为中年男性,高大精壮,在城西酒中仙后院厢房,仰卧,身上多处扭打淤伤。胸口有剑一柄,贯通背部,为致命伤。胸背两处创口均长一寸三分,长宽与胸口之剑相符。出血污染胸部、背部和身下地面,未见其他痕迹……”
我翻动了一下尸体,把尸体翻来翻去仔细检查,仵作也忍不住上前几步眼巴巴地看着。
仔细查看完伤口,我有些疑惑,这样看来,当时很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尸检书中提到三点,第一,尸体被发现时是仰卧;第二,剑从胸口插入;第三,地面无其他痕迹。如果死者是站着的时候被剑刺穿,然后倒地身亡,那么后背刺出的剑尖应该会在地面留有划痕,如今却没有,即死者应是仰面躺着的时候被杀。
但同样,由于没有痕迹,说明当时剑并未插入地面,所以背部最多也就是剑尖刺出一点,伤口应该比胸前小,而实际上,尸体前后两处伤口大小一致,都是一寸三分。
造成这种结果的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剑其实是从背部刺入胸口刺出的,然后又被人拔出,插入胸口,伪造出胸前刺入的假象。
我又看了看尸检书,上面记有“屋内除发现刘万里之处和尸体身下,其余地面均无血迹”,刘万里被发现的时候已身受重伤,浑身是血,若是他故布疑阵混淆视听,无法做到不留痕迹。
所以,应该有第三个人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