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窝
小小摇窝,意义非凡。摇窝中的婴儿,是父母的希望,是家庭的未来,是家族人丁兴旺,生生不息的象征。摇窝更是襁褓中婴儿的天堂,是他(她)从娘胎里出生后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吃喝拉撒,嘻笑哭闹,都是在这个金窝银窝中。一个家庭如喜添小孩,全家大小都是围着摇窝打转,接屎接尿,抹澡换衣,摇着哄着,看着睡觉,生怕有点闪失。虽说每天忙得团团转,但内心像喝了蜂蜜一样,甜滋滋的。做摇窝是很有讲究的。摇窝架子选用的木材,必须是四季常青的树种,如松柏,香樟等,喻意着薪火不息,人丁兴旺,健康平安,长命百岁。编竹摇窝用的楠竹,必须是向阳坡生长的,楠竹劈开后,剝去第一层篾皮,选用第二层篾簧,还要将选好的篾簧放进冷水锅中,用细火慢慢把水烧开,再捞起凉干后,方可进编织工序,这样的竹摇窝才显阳刚之气,柔韧而坚硬,防虫蛀,不易折,经久耐用。聘请的木工篾匠,必须是地方上有名的师傅,且还要带有徒弟的。开工也要请人看日子,要选在宜婚娶,宜安床的黄道吉日动工。摇床做好后,师傅们要对主家说几句,子成龙,女成凤,长命百岁,富贵吉祥的贺词,主人也会给师傅们另封个红包,以示答谢。我家的这张摇窝,有七十多年历史了,是爷爷奶奶特意为我打造的,是送给我的出生礼物。这张摇窝是五二年夏天,请柏仁村和清伯做的。不久,我就于九月初六日出生了,我吴家的长孙,这张摇窝浸透着爷爷奶奶对晚辈人深深的关爱。和清伯是茗山脚下很有名气的木匠师傅,收了一群徒弟,那一带大凡做屋起樑,结婚雕床的木工活都是请的他,有赛鲁班的美称。摇窝架子的木材,是爷爷多年前从南山头驮回的一棵硕大的馬尾松,木质红亮坚硬,透着松香味。整个摇窝架是以万字格为主调,以榫头相连接,纯传统工艺打造,没有用一枚铁钉。虽说结构简单,但也显得古朴古韵,古香古色,有着百年古董的灵气。竹篾床是用董家口的楠竹,聘请项家山的老师傅,严格按工序要求而编织的,质量上乘,睡了几代人,竹篾透着深红,更显年代久遠。爷爷著彬,身高一米八多,高大魁梧,表情严肃,不善言谈,很有杀气,他是个聋子,说话大声,有如洪钟。爷爷是家中的主心骨,做一辈子的剃头匠,靠手艺养活一家四人,在柯胡子禹一带很有名气。爷爷很敬业,手艺好,服务到位。每天早晨,就背着木制的小理发箱子出门,一个村一天,男女老少都是服务对象,洗剪剃刮,样样手艺精通,如遇有剃小孩满月头的,还要收到打发的几个红蛋或糖果之类的礼品,爷爷都放在他的小箱子里带回来给我吃,只要他理发回家喊我的乳名,定是带回了好吃的东西,我就会高兴得像过年一样,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围着他打转。爷爷很喜欢小孩,经常逗小孩玩。只要他喜欢你了,就搂抱你,刮你鼻子,揪你朵耳,惹你笑,逗你乐,有时还要赏你一个栗子磕(是方言,打人的方法,即右手握成拳头状,食指向内勾起,用食指中节外突处敲打,就叫栗子磕)嗑得小孩呱呱叫,他老人家高兴得笑哈哈。爷爷喜欢堂兄高洪,他也是爷爷挨栗子磕最多的。堂兄也喜欢爷爷,但又怕爷爷,那种想亲犹止,畏畏缩缩的样子,我如今仍然记忆犹新。我在三岁多时也挨过爷爷的栗子磕。那次,爷爷下手太重了,把我的额头磕个大疱,我疼得满地打滚,爷爷见状也心疼不已,哄半天我也不买帐,不依不饶的哭过没完,还是奶奶出面打的圆场,奶奶边搂着我,边轻揉额头上的大疱,说要责罚爷爷,我才慢慢的止住了哭泣。爷爷在我七岁时去世了,我少兄弟五人中,只有我的童年是在他老人家的呵护下度过的。如今,回忆起挨爷爷栗子磕的情境,仍是滿满的开心和幸福。奶奶王等来,是个文盲,从小裹脚,个子矮小,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说话轻言细语,从来没见她发过脾气,对下辈人总是满心欢喜和真心关爱。她虽没读书,但很明事理,她经常对我们说,做人要勤劳肯做,对人要有礼貌,吃得亏,肯让人。奶奶很勤俭,每天总是不停地忙,一手好泡菜手艺,饭菜做得更是可口好吃。奶奶和爷爷的感情笃深,对爷爷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家务事从来不让爷爷沾边,热菜热饭捧上桌,每天晚上都要端热水给爷爷洗脚,是典型的贤妻良母。我爷爷奶奶养育了父亲海清和叔叔海湖俩人,他们生在旧社会,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四九年解放时,父亲十七八岁了,正赶上国家百废待兴,五零年便参加工作了。母亲是童养媳,奶奶一辈子没有生女儿,就把母亲当亲女儿一样娇养,煮饭炒菜等家务活总不让母亲做,至母亲一辈子都没有一个拿手菜。集体经济时期,母亲当了二十多年的女生产队长,庄稼活都会做。母亲会纺纱织布,三年困难时,母亲用织的棉布到山里去兑换干苕等粮食,每天要走上百里山路,一匹布去,换一担干苕回,这样全家人才没有挨饿。
吴高升,大专学历,高级经济师,从事农业农村和经济管理工作多年,年轻时喜欢动笔,曾在多家报刋上发表过新闻通讯类作品,现己退休,坚持游泳走路,练太极和书法,偶尔写点小文,打点小牌,喝点小酒,过着平淡安乐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