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以华说红楼】畸笏叟究竟是谁？
畸笏叟是曹家末代织造曹頫
文/丁以华
《红楼梦》诞生以来，畸笏叟成为继脂砚斋之后，出现的另一位重量级评批者。畸笏叟批语影响力很大，常常的一语中的。畸笏叟何以做到知根知底，批点到位，因他是曹雪芹叔叔、曹家的末代江宁织造曹頫。
一、 畸笏叟用名考。
畸笏叟是一个专用名。“畸笏叟”“畸笏”“笏叟”等用名经常地出现在批语里。经查，畸笏叟之名从未出现于其他任何地方，仅仅用作《红楼梦》批语，故而得知，该名是评批《红楼梦》的专用名。
畸笏叟三字的本义。有必要弄清每个字的具体含义。 “畸”通常指不规则的，不正常的。“笏”是古代大臣上朝拿着的手板，用玉、象牙或竹片制成，上面可以记事。笏板最主要的用途，是古代大臣朝见天子时，用来记录天子的命令或旨意，也可用来书写向天子上奏的章疏内容，为备忘提示用。《释名》∶“笏，忽也，备忽忘也。”《礼记·玉藻》：“凡有指画于君前，用笏；造受命于君前，则书于笏。”据说，笏板还有另外的作用，就是挡住自己的脸，用以彰显龙威，上朝面见天子眼睛要望着笏板，用作表示对天子的敬意。“叟”是老头儿或年老的男人，如老叟；童叟无欺等。
对畸笏叟作出合理的定义——一位有不正常官衔的老头儿。
二、用“畸笏叟”等名留下若干条重要批语，涉及身份、年龄、与作者关系等方方面面。同时，这些批语又成为“模拟画像”的重要素材。
他是一位宦囊羞涩的官员。1767年春天（丁亥春），畸笏叟看中了一幅美人画，因口袋里缺钱，眼巴巴地看着这幅画被人再带回浙江省，于是抱憾终身。第二十三回:“宝玉一回头，却是林黛玉来了，肩上担着花锄”，这段文字极富诗情画意，畸笏叟所见的那幅美人画就是根据此创意所作。畸笏叟在此处留有一条批语，笔者对批语重新断句，逐字推敲，发现是一条核心批语。一是批者自曝官员身份，随之也披露自己是位男性；二是表明批者的居住地处于浙江省的北方；三是批者自嘲经济十分困难。原批：“丁亥春间，偶识一浙省发其白描美人，真神品物，甚合余意。奈彼因宦缘所缠，无暇且不能久留都下，未几南行矣。余至今耿耿，怅然之至。恨与阿颦结一笔墨缘之难若此！叹叹！丁亥夏。畸笏叟。”
他是一位岁数大且辈份高的老者。经常用畸笏、笏叟、畸笏老人、畸笏叟等署名。他使用“老人”、“叟”等字眼，证明是位老人；他对作者的作品进行批注时，经常指手画脚，摆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证明是位长辈。在我国封建社会里，已经建立起一套完整的伦理道德制度，包括晚辈必须尊敬长辈，更不可出言不逊。《红楼梦》有例证，一是第二十四回：“摇车里的爷爷,拄拐杖的孙孙”和“山高高不过太阳”等。二是第三十七回，晚辈贾芸向长辈贾宝玉写信时恭称“父亲大人万福金安”，于是，十二三岁的贾宝玉果真把十八岁的贾芸认作儿子。畸笏叟在评语中使用“朽物”等敏感字眼，他的老者兼长辈身份暴露无遗。第二十二回，吃过晚饭，贾母想听戏，薛宝钗点《西游记》。听完之后，贾母再次要求王熙凤点戏。当凤姐点了《刘二当衣》时，在两个版本里出现“朽物”批语，一是庚辰眉批：“前批‘知者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悲乎！”二是靖眉批语：“前批‘知者寥寥’，芹溪、脂砚、杏斋诸子皆相继别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宁不痛杀！”
他对往事再现难以自控。“人有其人，事有实事”是《红楼梦》的一大特点。畸笏叟批语总体上比脂砚斋批语深沉大度，但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以至老泪纵横，“宁不悲夫”、“肠断心摧”、“宁不痛杀”。畸笏叟对作者的素材来源了如指掌，当《红楼梦》再现熟悉的场景时，他的灵魂深处受到强烈地震撼，触景生情，悲痛欲绝。一是第二十八回，贾宝玉和冯紫英等人以行酒令方式饮酒助兴，当贾宝玉说出“我先喝一大海”时，脂批“西堂故事”，接着畸笏叟的庚辰眉批：“大海饮酒，西堂产九台灵芝日也，批书至此，宁不悲乎？壬午重阳日”；二是第二十回，大观园晚上，服务人员休息的休息，寻乐的寻乐，唯有麝月一人主动承担安保任务。贾宝玉问麝月为什么不出去玩，她回答说：“都顽去了，这屋里交给谁呢？那一个又病了。满屋里上头是灯，地下是火。那些老妈妈子们，老天拔地，伏侍一天，也该叫他们歇歇，小丫头子们也是伏侍了一天，这会子还不叫他们顽顽去。所以让他们都去罢，我在这里看着。”畸笏叟见到此情此景，有同病相怜之感，写下庚辰眉批：“麝月闲闲无语，令余酸鼻，正所谓对景伤情。丁亥夏。畸笏。”
他是见过全本的人。从脂砚斋批语来看，脂砚斋确实见过《红楼梦》完整版。除此之外，畸笏叟也见过。畸笏叟对前八十回作出的批语，多次提到以后的内容，并且有很高的可信度，从而证明，他见过全本。另外，有的批语还涉及《红楼梦》真相，如“抄没”，虽只两字，却隐存一件重大的历史事件。我们都知道，江南甄家被抄家了，不曾料到，荣国府也被抄家。由于种种原因，这段文字已不见踪影。一是第二十回，庚辰眉批：“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昌（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丁亥夏。畸笏叟”；二是第二十六回，庚辰眉批：“惜‘卫若兰射圃’文字无稿。叹叹！丁亥夏。畸笏叟”；三是第二十七回，庚辰眉批：“此系未见‘抄没’、‘狱神庙’诸事，故有是批。丁亥夏。畸笏。”
他同作者情感高度一致。曹雪芹笔下的贾瑞是位好色之徒，死不悔改，丑态毕出，最后连性命保不住。畸笏叟也非常痛恨这个人物，与作者感同身受，没有丝毫同情感。“贾瑞掌不住嗳哟了一声，忙又掩住口不敢声张，满头满脸浑身皆是尿屎，冰冷打战。”第十二回庚辰眉批：“瑞奴实当如是报之。此一节可入《西厢记》批评内十大快中。畸笏”。第七十回的批语是有感而发，当宝玉哭道：“我究竟不知晴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庚辰双行夹批是“余亦不知，盖此等冤实非晴雯一人也。”
他对贾政等人的称谓极有价值。畸笏叟对贾政和贾宝玉称谓始终如一，为人物原型考证提供了重要的线索。畸笏叟称贾政为“政老”或“严父”，贾宝玉为“玉兄”，充分说明了畸笏叟与贾宝玉同辈，畸笏叟比贾政低一辈。畸笏叟对贾政用“政老”和“严父”相称的，一是第十七回的庚辰眉批：“自政老生日用降旨截住，贾母等进朝如此热闹，用秦业死岔开，只写几个‘如何’将泼天喜事交代完了，紧接黛玉回，琏、凤闲话，以老妪勾出省亲事来。其千头万绪，合榫贯连，无一毫痕迹，如此等，是书多多，不能枚举。想兄在青埂蜂上，经锻炼后，参透重关至恒河沙数，如否？余曰：万不能有此机括，有此笔力，恨不得面问果否。叹叹！丁亥春。笏叟”；二是第十七回的庚辰眉批：“政老情字如此写。壬午季春。畸笏”；三是第十七回的庚辰眉批：“于作诗文时虽政老亦有如此令旨，可知严父亦无可奈何也。不学纨绔来看。畸笏。”畸笏叟对贾宝玉以“兄”相称的，第十四回庚辰眉批：“忙中闲笔，点缀玉兄，方不是正文中之正人。作者良苦。壬午春。畸笏。”
他完全掌握作者的行文意图。畸笏叟对曹雪芹行文风格和行文意图十分了解，在熟悉内情的基础上作出许多关键性批语。一是第十二回，提出“钗黛合一”个人观点，宝钗是甄玉，黛玉是假玉。在王熙凤和贾琏对话之后，畸笏叟批语：“将薛、林作甄玉、贾玉看书，则不失执笔人本旨矣。丁亥夏。畸笏叟。”二是第十六回，浓墨重彩的“省亲”到底隐喻什么？“借省亲事写南巡”，在脂砚斋批语基础上，畸笏叟特别强调“省亲”是大事件，甲戌眉批：“大观园用省亲事出题，是大关键事，方见大手笔行文之立意。畸笏。”庚辰眉批：“自政老生日用降旨截住，贾母等进朝如此热闹，用秦业死岔开，只写几个‘如何’，将泼天喜事交代完了，紧接黛玉回，琏、凤闲话，以老妪勾出省亲事来。其千头万绪，合榫贯连，无一毫痕迹，如此等，是书多多，不能枚举。想兄在青埂蜂上，经锻炼后，参透重关至恒河沙数，如否？余曰：万不能有此机括，有此笔力，恨不得面问果否。叹叹！丁亥春。笏叟。”
他对曹雪芹逝世感到无比惋惜。明确交待曹雪芹在1767年（丁亥夏）之前已经离开人世，畸笏叟还为此感到很悲伤。对于曹雪芹逝世的时间，与脂砚斋在甲戌本的记载的方向一致。甲戌为清乾隆十九年(1754)。甲戌本仅存十六回，初由清咸丰同治年间大兴藏书家刘铨福收藏，胡适1927年得之于上海，后随胡适漂洋过海，存放在美国康奈尔大学图书馆，2005年购回，现藏于上海博物馆。甲戌本有条批语透露曹雪芹死于“壬午除夕”的重要信息，深受红学界重视。脂砚斋在第一回写下曹雪芹卒年时间是“壬午除夕”，依历推算是乾隆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即公元1762年11月12日。畸笏叟批语证实曹雪芹确实在丁亥夏之前已经离开人世了，第二十二回末页有批语：“此回未成而芹逝矣，叹叹！丁亥夏。笏叟。”
三、接收畸笏叟发出的有关讯号，按图索骥，“追踪摄迹”， 畸笏叟被锁定在曹家末代江宁织造曹頫一人的身上。
曹頫一生极富传奇色彩，康熙年间少年得志，雍正年间逮捕法办，乾隆年间平反昭雪。
曹頫理所当然的知道“西堂故事”。曹頫字昂友，号竹居，曹荃（原名宣）第四子，小小年纪对儒家经典和程朱理学感有兴趣，颇受伯父曹寅赏识。曹頫从小在伯父曹寅身边长大，熟悉曹家的一草一木。江宁织造府有个西堂的地方，是接待客人的宴会厅。曹頫对此不至于陌生，当看见《红楼梦》出现“西堂”饮酒的场景时，自然而然地勾起昔日的记忆，一想到时过境迁，伤感的心情油然而生。有资料显示，曹雪芹祖父曹寅著有《楝亭集》，其中有许多关于西堂的内容，西堂曾是曹寅邀集同好题诗、饮酒之处。曹寅自号“西堂扫花行者”，从杨锺羲《雪桥诗话》里得到验证：“荔轩（曹寅）自称西堂扫花行者······荔轩殁后，秋屏有‘魂游好记西堂路，同觅仙花扫落芬’之句。”
曹頫使用“严父”和“玉兄”之称准确规范。曹頫是曹寅亲侄，因其特殊原因，两人之间还有父子关系。经本人考证，贾政的原型是曹寅，贾宝玉的原型是曹颙。故而畸笏叟称曹寅为“严父”、曹颙为“玉兄”准确无误。康熙五十一年（1712），曹寅病故，其子曹颙继任江宁织造。三年后，曹颙又不幸去世。在曹家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二月，康熙皇帝亲自过问，由内务府主持，曹頫正式过继为曹寅遗孀李氏嗣子，随即担任江宁织造。如此一来，确立了曹寅和曹頫父子关系。曹頫此时才十六虚岁，可谓春风得意。清内务府存档资料：“遵奉仁旨，详细考查，曹荃诸子中，既皆曰曹頫可以承嗣，即请将曹頫给曹寅之妻为嗣，并补放曹顒江宁织造之缺，亦给主事职衔。”
曹頫为自己的冤情发声。曹頫始终没有取得雍正皇帝信任，最终被“调京治罪，抄没家私”。自此以后，曹家世代为大清舍生忘死，所建立的功劳全部付之东流。曹雪芹和曹頫等人为此感到愤愤不平，均发出何罪之有的呐喊。曹雪芹亲笔写下“犯了何等滔天大罪”等文字，畸笏叟批语也有“余亦不知，盖此等冤实非晴雯一人也。”无论在当时或现在，查抄曹家属于一起冤假错案。康熙皇帝四次光临江宁织造府是造成曹家亏空最直接的原因，康熙皇帝在位时能够网开一面，想方设法地弥补。可雍正皇帝上台后，情况发生逆转，对曹家亏空问题始终抓住不放。曹頫经常被雍正皇帝辱骂，如“混帐风俗”、“是个大通家作的”、“包衣下贱”、“卑鄙小人”、“不值一文钱”等。雍正五年（1727）十二月二十四日，雍正皇帝亲自下达一道圣旨，将曹頫革职抄家，逮京问罪。这道圣旨的内容：“江宁织造曹頫，行为不端，织造款项亏空甚多。朕屡次施恩宽限，令其赔补。伊倘感激朕成全之恩，理应尽心效力，然伊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企图隐蔽，有违朕恩，甚属可恶！著行文江南总督范时绎，将曹頫家中财物，固封看守，并将重要家人，立即严拿；家人之财产，亦著固封看守，俟新任织造官员隋赫德到彼之後办理。伊闻知织造官员易人时，说不定要暗派家人到江南送信，转移财产。倘有差遣之人到彼处，著范时绎严拿，审问该人前去的缘故，不得怠忽！”
曹頫使用畸笏叟之名始末。曹頫遭到逮捕之后，雍正皇帝命令曹頫，每天戴上木枷，当街示众，也就是人们熟知的“枷号”。如此一年有余，一直未开罪复用。最后，无人过问，不了了之。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子刻，年仅58岁的雍正皇帝在圆明园驾崩，乾隆皇帝登基。乾隆皇帝于雍正十三年九月初三（1735年）为前员外郎曹頫平反，恢复名誉。另追封曹家先祖曹振彦（曹寅的祖父、曹雪芹的高祖）为资政大夫。曹頫在政治上获得解放了，由钦犯恢复内务府郎中。但这是一闲职官衔，领点薪水，维持生计。曹家自经历雍正时代的重大变故后，除曹頫一人有这顶不正常官衔外，已无他人在朝为官。由此可见，曹頫在对《红楼梦》批注时，使用畸笏叟之名恰如其
分。
畸笏叟举证说明《红楼梦》致残的原因。“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对曹雪芹这段记述进行深入地分析，《红楼梦》理应全部完成。况且，脂砚斋和畸笏叟言之凿凿，亲眼见过。究竟是何种原因使得这部不朽的宏篇巨制成了残本呢？正当人们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畸笏叟批语里出现答案，《红楼梦》成为残本的主要原因是皇家势力染指所致。畸笏叟利用批语泄漏天机，有的被借阅者“不小心”弄丢，有的被人明火执仗地抢去。“索书甚迫”更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说文》解释“索”——入家搜也。畸笏叟虽然有职无权，毕竟还是朝廷命官，康乾盛世之时，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公然抢“宝”，他还束手无策，唯有“叹叹”而已。畸笏叟自不待言，他们受到皇家指使。同时又是无声地抗议。一是庚辰眉批：“茜雪至‘狱神庙’方呈正文。袭人正文标目曰‘花袭人有始有终’，余只见有一次誊清时，与‘狱神庙慰宝玉’等五六稿，被借阅者迷失，叹叹！丁亥夏。畸笏叟。”二是庚辰双行夹批：“壬午九月。因索书甚迫，姑志于此，非批《石头记》也。为续《庄子因》数句，真是打破胭脂阵，坐透红粉关，另开生面之文，无可评处。”
曹頫作为曹雪芹的长辈,是一位曹氏家族从鼎盛到衰败的当事人和见证人,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在极其恶劣的政治环境下，曹頫以坚忍不拔的毅力，用畸笏叟之名全身心投入《红楼梦》批注、补遗、整编。这些批语与曹雪芹原著和脂砚斋批语组成“红学”金三角，成为珍贵地研究资料，对探索《红楼梦》真相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作家简介：丁以华，笔名竹院斋，1964年生，安徽芜湖县人。自幼酷爱中华传统文化，尤其对《红楼梦》推崇备至，时常被韵味十足的诗句及句句玄机地描写深深吸引，自此与《红楼梦》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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