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双花丨老家的九格窗
那时,爸妈在外地工作,我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留守儿童。记忆中,老家院里栽有几棵果树。有香椿树,核桃树,柿子树,石榴树的,还有一个葡萄架。每年花开季节,满院生香。
红红的石榴花,在我眼里就是满山遍野的映山红。那时,对门住着在县城中学上高中的叔叔,星期天回到村里,给我们讲《闪闪的红星》片段。童年潘冬子的形象,在我记忆中打下了深深烙印。
每年春节,爸爸妈妈会带好多吃的穿的回到家乡。我像一只惊恐的小鸟,怯生生地站在旁边,听大人们话家长里短。当父亲问起我学习成绩时,我便把语文算术双百分卷子捧给他。父亲很认真地看完试题,郑重签上名字后,发给我一元钱。这可是我一年的学习生活费用,也舍不得花,藏起来,想爸爸妈妈时,就拿出来看看,留个缕缕想念。
春节过后,父母便踏上远去的路。我背着书包追着汽车,追赶着爸爸妈妈,看着车走远了,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爷爷奶奶牵着我的小手,一步三回头地往村子里回。
好想跟着父母的强烈愿望,至少要等一星期后才能平复。之后,我又开始了一年漫长的期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开始慢慢清楚了一些事理,懂得了离别的苦痛,也理解了爸爸妈妈的辛苦。我天天爬在桌边看书学习,望着九格窗外,仿佛父母就站在我面前。
葡萄成熟季节,我踩着院里的竹床,抬头便可吃到紫不溜丢的葡萄。随后,爷爷奶奶把葡萄一串串剪下来,挨家挨户地送。遇到拌过嘴抬过杠抹不开面子的,他们就让我去送。过后,就有过隔阂的慢慢地就又打招呼了。
记忆中的小山村,是很美丽的。村子东边是一片竹林,竹子青翠挺拔,小时候经常进去玩耍。每年春天,竹笋开始冒出尖尖角时,看竹园的刘升爷就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如果有人剥竹笋叶,或掰竹笋,来年竹子一生气就长不高了。等到竹子长到一人高,刘升爷把脱落的竹笋扎成小捆,分给村里人,留作五月端午包棕子。
那种竹叶清香,粽米甘甜,带着浓浓乡情,多年挥之不去。
村南不远,就是洛河滩。宽阔的堤坝上,杨柳婀娜多姿,鹅卵石遍布河滩。那时,生产队里种着稻谷,每年入夏,溪蛙鸣叫,蝉声悠扬,惹得蜻蜓点水,鱼儿欢歌,蜜蜂聚集,百鸟欢唱。秋天到来,高梁红了,稻黍飘香。窄窄的田埂上,豆秧子绿意昂然,随风摇曳着芊芊身姿。童年时光,也在不知不觉中飞驰。
时光荏苒,梦境如画。二年级暑假,当我拿着“三好学生”奖状,一蹦三尺老高地回到院里,听到屋里说话声,知道是爸爸回来了。奶奶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说,这次是爸要接我去城里,后来才知道是新乡市。
第二天,我穿上平时放在柜子里的新衣裳,整理好书包和日常用品。当我去窗台上拿铅笔盒时,发现九格纸窗换成了新的。我飞也似地跑进炊烟袅袅的灶房,抱着奶奶说,我不想走了,我要在家陪你。奶奶拉着风箱,一边添着柴禾,一边在擦着眼泪,奶奶说这是烟熏的。炊烟熏黑了奶奶的手,炊烟将奶奶熏成了一尊慈祥的雕像。
晚上,我和奶奶说了一夜的话,往事一遍又一遍重复。 月光透过九格窗,照在奶奶脸上,我依稀看到她隐隐发亮的泪光。九格窗上,树影摇曳,月光如一幅银色的幕布。
第二天清晨,睡意朦胧中,我被窗外的人声吵醒。推开九格窗,几个平时要好的小伙伴聚集窗下,捧着平时自己最稀罕吃的玩的为我送行;奶奶不知道几点就起来了,煮好平日攒下的十几个鸡蛋,让我和爸爸路上吃,我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父亲拉着我的小手,走出了小山村,走出了我的九格窗,走进了大城市,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童年的九格窗,记忆中的九格窗,在我家乡,和着童年记忆,常常带我漫步在缓缓东流的洛河滩。
作 者 简 介
常双花,祖籍,河南洛阳。能歌善舞,爱好文学创作,并发表诗歌、散文诗多篇。还曾获得演讲、舞蹈比赛奖项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