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槽是一片水的刘海而夏天的
倾盆大雨持续鞭打：你浸泡在运气里，
我听到他们说，浸泡、浸泡、浸泡在运气里。
还听到那洪水，它从下面上涨
叫价和预示吉兆如一件杰作
或像起了一个溢出自身的名字。

By 希尼

卑微的游戏永不终结

日子太平庸了，平庸到已经毫无感觉，无力改变擦肩而过的危险。所以科塔萨尔打开了逃脱现实的出口，阅读的进口，要面对庸常比星光还要灿烂的准备，对于那些刚刚阅读科塔萨尔的人，我没有什么忠告，况且比熟悉窒息更重要的事情，是偶尔仰起头喘口气。

夏天属于金鱼的不适应期，鱼缸里只剩孤独的一条游来游去，金鱼这种看起来温和的物种，甚至不想了解它因何莫名其妙地繁衍，只要一条身上出现细菌引起的溃烂，其它的金鱼就会蜂拥撕咬那条有恙的同类，直到它们群体在这场撕咬中被感染同样的毛病，几乎全缸覆没，动静才消停。

另外一缸热带鱼，早已不胜枚举，除了知名的“孔雀”，其他由于它们旺盛的生命力，早已改变了最初的血缘归属，每每清晨醒来，瞧着一夕之间，水面密密麻麻的欢腾，眼脑分离，我的密集恐惧症又出现了，它们怎么可以如此不加节制的爱爱呢？

游戏有时候明显是己所不欲的行为，科塔萨尔逃脱了正襟危坐，也带着他的一干阅读者，包括多少年前的我，彼时很喜欢爵士乐，迷恋“黑暗王子”Miles Davis，Miles Davis说过音乐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但是他脑子中除了音乐什么都没有。

毕竟对于痴迷爵士乐的人而言，Miles Davis也是最伟大的爵士小号手之一，很多时候，不能总一本正经的活着，音乐给予可视的幻觉和力量，支撑着我在暗黑的摸索里不至于提前坠落，实际上，坠落多久，不管是《So What》，还是《Kind of Blue》，真正放过自己，那又如何？

《动物寓言集》、《游戏的终结》、《万火归一》大概是科塔萨尔著名的短篇集，真实世界，难以置信的虚妄，这归结于科塔萨尔营造的现实，也是我们的现实，写作者不过挑选了被忽略的部分，注入了天马行空的内心，人的挣扎到底有没有意义，无论有没有意义，砧板上的鱼儿都要扑腾不停，无数汇聚过来的臆想，慢慢打开宿命的盒盖，看一眼就好。

超凡的想象和完美的结构，永远属于小说家勾勒的游戏，尽管他一再声明游戏终结与否并不重要，在马尔克斯与皮扎尼克阅读之后，生活的某个游戏结束了，文学的游戏继续拆解重构，我们童年和青年的憧憬向往，无一不闪烁着游戏投射的影子。

科塔萨尔像所有伟大开拓性质的写作者那样，“在这个自称世界的黏性物质中开路”，生活的有趣无趣并不是星星点点文字能组合裂变的，因为许久许久，我盯着鱼缸里硕果仅存的唯一金鱼，它明显听到了响动，仰头摆尾朝着我凝视它的方向，它瞧不见的东西，我也瞧不见，两个趋近于盲了的物种，或许是一场华丽未知冒险的遇见。

小说家和小说的迷人之处，其实不容概括，阅读者心知肚明，博尔赫斯也说过科塔萨尔不容概括。我们如此热爱科塔萨尔，默许了他罗列在荒诞和恐惧里的游戏，哪怕我们被裹夹其中，一步一步走向了游戏结束。

不过阅读小说的阅读者未必会安静地度过不安的现实，矛盾纠结的东西不断接踵而至，《某个卢卡斯》某个欢乐轻盈的世界，《我们如此热爱格伦达》众人对女演员的爱，《跳房子》的男主奥利维拉“用头撞击这一切”，《动物寓言集》“我知道自己要吐出一只兔子”，甚至《一朵黄花》的醉汉不过用重复的宿醉试图摆脱自己的愚蠢......当然，更愚蠢的是摆脱不了阅读模式和现实模式无缝对接的我自己，晚风拂过热气升腾，副高边缘的日子，徒劳持久的末伏，完美的游戏其实很迷人很开心，我不开心的是卑微游戏的继续，再多人类制造的凉爽也无济于事，从脊背划过的战栗起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明天还会坠入科塔萨尔文字之外的感叹和惘然。

有一天，生动游戏隐秘的裂痕，顺理成章走向结局，这是我们凑近看得太清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