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壶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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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壶的怀念
姜培军
前几年,住了多半辈子平房的弟弟一家告别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平房,步入向往已久的社区生活,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楼房。人逢喜事精神爽。兴奋在新的楼房内,弟弟自我评价和原来一家四口挤在 80 平米的四间平房内相比,那感觉应叫倍倍爽!
前些日子,我们也搬入新居。住了一段时间的新房后,莫名其妙的有一种言不尽、道不明的滋味涌向心头。总是自我感觉精心布置的新家像是缺了点什么?又是一个周末,为了给尚在读初中的儿子留下家中学习的空间,妻邀我外出骑骑单车放松一下。“去哪?”妻问。“夫行妻随即可!”我们踏上了回老家的方向。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回家有啥事呐!不知不觉中,十几分钟的路程即到老家。
说老家,其实就是去年拆掉房舍留下的老宅基,尚未完全拆掉的残垣断壁孤零零地立在哪儿。我小心翼翼地踏上凌乱不堪的砖石瓦块,冲破层层蜘蛛网钻进父亲生前住过的已露天多日的房间,仔细而又极其耐心地寻找一件件废弃的生活物件。果然,不小的收获让我相当满意而欣喜。一把油迹斑斑的锡壶映入眼帘,还有一把生锈已退居二线多年的镰刀及伴随我们两代人生活五十余载的腌制咸鸭蛋的一个罐子。十星级文明户的牌子在大门正上方悬挂着。妻帮我搬来一块不大不小的废石块让我垫上脚,我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
着实不虚此行。回家后我极其细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差点葬送其性命的那把锡壶,恭恭敬敬地将其置于客厅最醒目处……这是父辈生活的见证,是我们家的宝。顿然间,我释然了。锡壶等几宗物件回到家中,这才叫家呀。假如我晚回去一日或几日,那这父辈生活的历史见证也将有可能永久性地消失了。
说起锡壶,我们全家老少情有独钟。上世纪七十年代,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的父亲却有着浓浓的、朴素的经商意识和超人的智慧。当然,更令全家吃惊、佩服的是他超人的胆识。他竟然冒着天大的风险,偷偷摸摸地做起了小本生意——租赁酒具碗筷等家什。不料这一点便民的小生意,违反了不许搞资本主义的政策。儿时的兄弟姐妹每逢见到一帮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我家的大门来抄家,年幼的孩子们总会为父亲大捏一把汗,偷偷地躲在大门后面,老实巴交的父亲怎么了?可他们每次走后总是一无所获,聪明的父亲当然也是安然无恙。原来听惯了他们的脚步声的父亲这之前已偷偷地将锡壶、易碎的家什深埋在了麦秸窝里。这招数还真管用,即便用脚去踢也难以触及到父亲心中的宝贝。当然偶尔也有父亲下地回家稍晚,这一帮人来个突然袭击,父亲来不及掩藏时,几个锡壶,盘碗被砸、防不胜防的时候。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我国实行改革开放的大好政策,父亲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的精气神更足了,即便生活再拮据,也要节衣缩食,投资不菲,新添了一些便民、利民的物件。特别是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后,虽然用了几十年的一把把锡壶有着利于烫酒、不易摔坏等多处优点,但在乡邻眼中已跟不上形势的发展,自然也就渐渐失去了用场。父亲眼闪着泪花,将一把把自己拾掇几十年的心爱宝贝,一件不落地将里里外外擦拭得干干净净,小心翼翼地将他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认为再安全不过、无人涉足的墙角里,而后上面覆盖了一层又一层退下来的棉衣。
父亲离世后,我们很少去动那个墙角,那里面有父辈的珍爱……由于种种原因,也可能是有些邻居爱上了那样的物件,也可能是有些小朋友喜欢上壶盖上那活灵活现的鸡鸭等动物造型,几十把锡壶所剩无几了。面对好奇不已的儿子对我这一举动的疑惑,我郑重地答复他。前年好奇无知的儿子回老家未经其叔叔默许,偷偷的将其中的一把藏在怀里带回城,一直未胆敢与我讲……后来,被我发现后,他信心百倍、信誓旦旦地讲要等若干年后要拿到中央电视台去鉴宝……
面对天真无邪、童趣十足的儿子,我有义务把这把锡壶的历史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他总是拖着腮帮,疑惑不少,我想等他年龄再稍大些,再讲这段历史、这把锡壶的故事肯定会更好些,因为他需要生活的阅历和知识的拓展……
怀念锡壶,不只是他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一点微薄的收入,让我们生活不再那么拮据,更重要的感谢党的英明政策。当然,还有父辈当年的胆识和勇气……
锡壶置于家中,心里果然踏实了不少……
现在,每每蹲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欣赏一个个精彩的电视节目时,我的第一眼神总会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把锡壶上,更有些时候忘记了我正在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