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京城，找回独立电影的创作气氛 / 开普饭

这片土壤上，独立电影依旧自由生长

文：芽俩

2020年已经进入了下半场，整个世界却依然还笼罩在新冠阴云之下。上个月回南京的时候新发地疫情爆发，我恰巧挤在这个档口从北京回去小住了几天，和三个老朋友吃饭的时候，大家举起酒杯的手都是颤巍巍的，这时候潇潇却来了一句：“要死一起死嘛！多大事啊！”其余两个也都表示赞同，确实好久没见了。他们三个爷们儿一人喝了一大杯啤酒，而我要了瓶江小白，我还嫌弃说怎么南京的江小白没有北京的大只。

说起南京，这里不仅仅是我的家，也是众多导演的“缪斯城市”。娄烨在这里拍出了《推拿》、《春风沉醉的夜晚》；侯咏拍了《茉莉花开》；佛罗瑞·加仑伯格拍了《拉贝日记》。再像张艺谋的《金陵十三钗》陆川的《南京！南京！》是在讲述这座古老城市的过去，而文牧野的《我不是药神》曾国祥的《七月与安生》都在此取景，彰显了南京这座城市本身自带的电影质感。近些年来，南京也孕育出了一些本土导演，刘健的《大世界》王飞飞的《何日君再来》都是品质不俗的佳作。再比如今年闯进First年度入选电影计划的95后青年导演张新阳，也是近些年来从南京走出的本土导演之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要回南京就会和南京业余电影协会的朋友聚一聚。开头提到的三个朋友都是这个协会的，包括第二段里的王飞飞导演也是这个协会走出来的。说起和南京业余电影协会缘分，可以追溯到我大一，说实话，一开始我觉得协会鱼龙混杂不成气候，后来我又持续观察了几年，才发现这里有一群真正做事的人。当三位朋友在三山街烧烤店眉飞色舞地和我说起来他们刚刚拍完并且正在剪辑的两部片子，我的记忆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高楼门51号心源茶楼的二楼，大家因为协会七周岁而共济一堂，整整占了半个厅，在那里不管是工程师、警察、设计师还是文员、保安、服务员，大家形色各异、年龄各异，却都在讲自己的电影计划。吃得差不多了，暮云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天宇哥说：“走，去南美看片子去！”

南京美院

南美也就是南京美院，隐藏在夫子庙区域璇子巷内的一家小型独立艺术空间。一进门，逼仄拥挤的空间让人感到新奇，野生的地下气息扑面而来。发起人之一呱呱没喝酒也跟喝了酒似的跟我们打招呼，另一个发起人鸭鸭则为我们拿酒，我说我不喝啤酒，呱呱还特地为我调了一杯。我们一行四人挤着在中庭坐下，开始看暮云刚刚粗剪出来的《水中灰鱼》。这也是一部各方朋友凑份子凑出来的处女作长片。在放映结束，我对暮云、潇潇、天宇三人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访问，他们三个分别以本片的导演、副导演和特别鸣谢的身份接受采访，希望能给想要拍出处女作长片的你一点启发。

《水中灰鱼》

（以下问答以芽俩、何胜（暮云）、王宁楚（潇潇）、沈天宇的姓名单字标识）

芽：开始以下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个可能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电影的经费是怎么来的？

何：总的来说呢，一半是我个人的积蓄，另一半来自协会朋友的投资和赞助。朋友们有一点凑一点，有几百也有几千的，像凑份子。还有些朋友以投资的身份参与，所以给的比较多，其中投资最多的是我们协会的会长，他这笔钱在后期制作时帮了很大的忙。开机前，到账的资金比预想的少很多，我还把自己的索尼相机和镜头都卖了，只为了开机前心里能有个底。最重要的是，我的制片，摄影指导、副导、摄影等，都是无偿来到组里的，这也算是节省了很多的经费，特别感谢他们。

芽：您拍这部片子的契机是什么呢？

何：16年的时候的一段经历让我萌发了要拍一部长片的想法。当时是我的一个同事骑着电瓶车载我进入了一个隧道，出了隧道之后周遭的景色一下子从城市变成了荒林，后来我们又进了一个隧道再出来，刚刚的那段路也就结束了。这段隧道仿佛是脱离这个城市一样，是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就好像你从现实生活中突然进入到梦境，又从梦中出来一样。我觉得特别有触动，然后心里就有了想写一个长片的想法。

芽：从萌生想法到拍摄阶段的完成，中间的孵化过程持续了三四年，有想过放弃吗？在这部长片之前有过一些短片作品吗？

何：放弃好像没想过。16年萌生想法，但其实去年过完年之后回南京才下定决心要拍，然后就不顾一切地在做准备。在这部长片之前拍过六、七部短片作品，在省里市里拿了一些奖。但其实我觉得之前的经历最大的收获不是奖项，而是认识了南京这一帮搞电影的朋友，没有这帮人的话，我的这部电影也拍不出来。

楚：其实我觉得还是南京这样的地方特别有魅力，有这样的一群人，让我们相聚在这里。南京这个地方很神奇，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不爱主流，充满了包容性，让人特别想创作。

芽：您是怎么说服专业演员出演您的第一部独立长片的呢？

何：这个肯定还是和大环境有关系，因为去年北京那边电影的项目比较少，他（男主角）时间也比较宽裕，其次是他比较喜欢这个剧本。

芽；你本科读的什么专业，怎么想着要拍电影？

何：本科读的是生物技术。高中时候向朋友借了一台可以拍摄视频的相机，从此之后我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然后就和同学们尝试拍摄搞笑短片，这是源头。因为自己是理科生，填志愿的时候没有和艺术相关的专业，于是选了生物技术。快毕业了，同学们都忙着考研，而我并不想走生物那条路，就得想着以后的出路，于是大四那一年我直接休学一年来南京找了个培训机构学了影视后期。大学毕业以后第一份工作是在培训机构老师的工作室里做后期。

芽：二位在这部片子的拍摄过程中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

楚：对于这部片子来说，我主要的工作是鼓励导演、照顾女演员（笑）、前期选角、和导演讨论进度以及解决拍摄过程中的一些困难，像偷电瓶车啊（笑）开玩笑，其实是去运电瓶车。我本科是学计算机的，来南京之后认识了这些做电影的朋友。毕业两年了，游荡了很多地方，去了北京、新疆、重庆、广州，南京待了一段时间，老家惠州也待了一段时间。这次回来南京还是希望可以找个工作留下来，真的喜欢这里的氛围。

沈：我对于这部片子的主要贡献就是凑了点份子，以及客串了一天的录音师。因为这部片子当时和协会另一位导演的《好日子》项目时间上冲突了，我当时在那个组。

芽：你们觉得什么是独立电影？

沈：完全的表达自由，自由表达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不受审查制度和各种干扰因素所干扰。不需要给我们贴一个标签来定义，我们就是要拍自己想拍的东西。

楚：独立电影和很多小说一样，它可能是个驻点，当我们去回望我们这个时代的时候，当我们去回望南京这个城市的时候，这些电影就是理解我们的一个点。我希望我们拍的电影是给后人看的，是可以留在教科书里的，而不是做电影去生存，我希望我去做别的行业，能赚很多钱来养我的电影。

芽：聊聊南京业余电影协会。

沈：协会就是一个平台，让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一起，大家结成一个组织，去做一件大家都想做的事情。像之前陶导在协会里发起《好日子》这个项目，大家利用平时周末的时间来完成这部长片，前后总共花了两年的时间，这种独立精神难能可贵。我的毕业论文和量子物理相关，毕业了在制造业做工程师，但是从小看电影便来了，协会里的大多数人和我一样，都是源于兴趣。“业余”二字其实是彰显了独立精神的。

楚：协会虽然小，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水中灰鱼》预告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