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众筹上的朋友们

今天,村里的一位堂姐,发信息希望能转发她癌症晚期众筹的链接。我没有转发。她,或者所有看我文章的人,也许会觉得我冷血、无情。

不是只针对她,今天我实在憋不住,想把我为什么这几年从来不转发那些众筹链接的原因写出来。如果,你能从这篇文章中有所收获,可以在文章后面打赏,打赏的费用我会转给她,我只是想用我的劳动来帮助一个人,而不是乞讨一般向朋友圈的人求捐,因为,如果你们在链接里捐了,捐助人最后没有还这笔钱(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到一例病好了,把所有捐助还回去的的报道),这就意味着,我欠别人一次捐助,这让我怎么还?我能还得起认识我的你们,或者素昧平生的读者对我的这份信任吗?我还不起这份沉甸甸的人情。我的原则,不去欠人情,更不能占别人便宜。当然,从来不欠人情,也是做不到的,但尽可能不去给他人添麻烦、添负担,尽量少给环境添负担。

下面我来说说我这几年的经历吧,这是我憋在心中很久的话了。

大病众筹模式刚出来时,当身边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但凡发起大病众筹,我多少都会捐助一点。可是,如今再看,朋友圈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链接,你能救得过来吗?

救不过来。因为我不是万能的菩萨。我连自己的家庭都保护不好,谈何去救助他人呢?

我的朋友,鲜有人知道,我的父亲,在与癌症抗争了四年后,今年5月走了。在他刚查出来时,我也曾被打击得六神无主,各种求助。一位西医说,可以去美国治,打一针120万人民币。我问医生:打了就能根治吗?她说,不能,只是维持几年吧。我当时想,能维持几年也好啊。我思想斗争了几天,第一次厚着脸皮给一位有点交情的企业家打电话,问能不能去他美国的分公司工作。他问我为什么想去美国?我说,我要给我爸治病,现在只有美国有疗效最好的药。他仔细询问了是什么病,我父亲的八字,对我说:一来,这个病西医也是无能为力,二来,他的寿命还有,你如果相信我,就在国内找位好中医,吃中药保守治疗,这样你还能守在家人身边。

我没有因为他不安排我去美国而恨他,因为他安排一个人去美国分公司还是很容易做到的。但我没有这样去想,我相信他的话,就在国内到处找中医,带着父亲寻医问药。

我曾经想,如果父亲的病好了,我就把这个经历写成一本书:《我带父亲去治病》。因为这个过程,不是花钱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重新认识生命、重新认识自己的能力、重新认识自己和家人的关系、重新认识自己和社会的关系……诸多关系梳理的过程。

大学刚毕业时,我的第一位贵人上司,五十出头,因胰腺癌走了;不到半年,当时男友的父亲也检查出胰腺癌……对我的打击还是蛮大的,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都会被癌症夺走生命?可是,接下来发现,每一年,朋友也好,亲戚也好,朋友的朋友也好,几乎每个家庭都要面对癌症的时候,我想,癌症普遍化、年轻化的局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开始去寻找答案。因此,这几年,我把一些思考,在公号上写出来。也许,是我写得太隐晦,很多人并没看懂,他们觉得,改变生态关我何事,提倡自然教育,倡导有觉知的人生,与我何干。可是呢,一旦家里有人出现了大病,就开始各种请求捐助。我还是那句话,唯有自救。这也是为什么我的父亲与癌症抗争的这几年,我从来不在朋友圈卖惨,也没有发起过一次为父亲捐钱治病的众筹,我会问自己几个问题:

1,为什么大病会找上我们?我们哪里做错了?如果自己的错误不改变,即便用西医各种手段,让疾病暂时消失了,它还是会回来的。这不是根本的方法。

2,我们究竟哪里做错了?生活方式错了,还是认知方式错了?还是社会问题导致?当检查结果是基因突变,我会去找,是什么原因导致基因突变?化学元素、情绪问题?左思右想,发现,每个环节都出现了问题,比如,父亲干了一辈子木匠,长期接触油漆,而且完全没有任何防护,对身体能没有伤害吗?三四十年前的油漆,可想而知的甲醛释放水平是怎样的。我只记得,小时候自家的、一大票亲戚家的家具,全是父亲一个人做的,自己家具刷了油漆,能熏得我好几天睡觉脑门疼。因为无知,就这么过来了。八十年代的农村,开始进入到农药、化肥大规模使用的阶段,我记得,父母经常去地里打农药。高中时,有一次帮助他们去地里打农药,看着他们又是什么防护都没有,浑身上下被农药浸透,我哭着喊:不要种地了,不要种地了。他们说,不种地,你的学费从哪里来?

所以当时我发誓,考上大学,就让他们休息。大学里,但凡假期,我就去校外打工,要么校内勤工俭学,趁着同学午休的时候,到餐厅洗碗,一个学期挣600块钱。下午就打瞌睡。一边勤工俭学,一边去校外兼职当老师,还要努力考出好成绩拼命拿奖学金,用自己所能承受的劳动,去减轻父母的负担。等工作了,我让他们不要种地,他们说,人不能闲着。那我说,要种可以,不许再用农药化肥。他们笑我,你读书读傻了啊?不用农药化肥能长出庄稼来吗?这时,我才发现,小时候跟着父母钻在地里拔草的画面,再也没有了,如今的农村,全靠除草剂来解决杂草和虫害。这是农村的现状。

农民对化学农资的依赖,让土地早已不健康,病从口入的老话谁都会说,可是就是认识不到,失衡的农业生态,怎能带给我们平衡的身体健康?我想去改变,无从下手。首先,自己家人都认为我是傻子。

直到父亲患病,家人还是没有认识到化学农业的危害。我像唐僧一样每天念叨,根本没用。所以,我自救的方式,就是去慢慢改变家人的生活方式。我去亲自学习有机种植,去学习有机堆肥,教给家人方法,一开始,他们还是会嘲笑我,只有表妹一个人能听进我的话,尝试有机种植,学堆肥。表妹的父亲趁她不在地里,就去偷偷打农药。表妹气得要命。父母这代农民,真的到了离开化学产品不会种地的地步了,反过来还打击我们:你们干过几天庄稼活?什么都不会,让地里长草,邻居笑话死我们。

我有时候想对他们说,别忘了,你们的父母那代人,没有农药化肥,照样种好庄稼,无非是出大力、流大汗,古法种植,养活了那么多人,怎么到了你们手里,就成了这等面目?

忍忍不说罢。佛家讲法,讲究机缘,机缘不到,你说的再多,非但不被人理解,还有遭受打击。当这几年农村成了癌症高发地之后,有些觉醒的农民,开始减少化工农资的使用,但还是摆脱不了依赖。他们已经容不得蔬菜、庄稼被虫吃,见了虫子一定要用农药杀绝,见不得地里有杂草。别看他们种了一辈子地,还真不懂种地,虫子、杂草、农作物,本来就是一个生态的组成部分,哪能只允许对自己有利的农作物存在,而不允许与农作物共生的其他存在呢?这是贪婪与愚昧啊。

所以我会对家人说,虫子吃就吃吧,它也不可能都吃完,让它吃好了。虫子即使吃,也比人类浪费的粮食少得多。杂草可以做堆肥,天然的肥料,为何要用除草剂带来对土壤和农作物的伤害?而且这个伤害一定会回到人体上。这才是真的傻吧。

改变农民对有机农业的认知,是个漫长的过程。好在,经过多年的“斗争”,家人终于有了改变。前几天母亲打电话,说她没有用农药化肥种的花生熟了,要不要寄点给我。她又说,其他人打生长素的花生,还没有成熟。

所以,当我意识到,改变一家人,尚需无限的苦口婆心,甚至以父亲付出生命才能改变认知,这个代价,可能是需要几代人来偿还。为了让这个代价,尽可能地降到最低,我想对那些把生的希望,还继续寄托在众筹上的朋友们说:

一,生老病死,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功课,这是别人替代不了的功课。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出生、衰老、生病、死亡,所以一定要先去自救,改变生活方式,改变认知方式。我曾经为了工作,常常熬夜写作,当身体频频亮红灯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少错,无知、自大,透支了健康,所换取的那点薪酬,真不够我买药的。自从父亲走了,我重新认识身体。我的身体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任由折磨和摧残。我开始老老实实睡觉,开始锻炼身体,尽量选择有机饮食,尽可能控制情绪。生命的奇迹,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在医生的手里,也不是药物所能决定的。医生和药物,只是外援,助力你去改变。还是那句常识:最好的医生是自己。

二,不去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比如,人生病了,是身体在提示我们,某些环节我们做错了,要改变了。可是,大多数人不去改变自己,还总想着和疾病对抗,一定要用药物去消灭疾病,甚至举债治病,这是错上加错。就好比,如果你只能买得起一个茅草屋,却非要举债去住大别墅,这就是找死的行为。你的身体,撑不起你的野心,崩盘是早晚的。治病也一样,你没有能力拿出几十万、上百万的治疗费,那就去选择适合自己的保守治疗。何苦在各种癌症的晚期,举债也好,众筹也好,最后欠了一屁股人情走了,这不是把债务留给了后代和下一世吗?与其在身后留下一堆欠债,不如活着的时候,学会管理自己的身体,有能力的情况下,给自己买点大病保险,未雨绸缪。上医治未病,学着让自己是身体的上医,不要等到坏事临头,万念俱灰。记得以前有位同事,淡然地说,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得了绝症,坚决不会告诉家人,而是选择一个人安静面对,不去掏空家庭财富,不想撒手人寰时,留给家庭一堆债务。我身边一位企业家朋友,他的老伴得了肺癌,可是他说,老伴治病,全是她自己年轻时候买了保险,保险几乎涵盖了各种治疗费用。

三,正确认识死亡。没有不死的人。秦始皇有钱有权,又有能力寻仙丹,不也一样该死还是死。早死还是晚死,都是一个结果,不同的是,你怎么去应对这个结果。恐惧、害怕,淡然还是平和,这才是死亡的差别。谁都想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可肉身和所有植物、动物一样,都要尘归尘、土归土。因此,不要在死亡来临的时候,才想起来死亡的功课还没有做。

四,面对癌症普遍化的趋势,不要再去做破坏环境的事情,尝试去改变,做利于生态平衡的事,哪怕小事。比如,垃圾分类。我目前生活的地区,没有要求垃圾分类,但我和孩子坚持垃圾分类,厨余垃圾被我用来堆肥,只有不可再生的废弃物,才扔到垃圾桶,并尽量减少塑料袋的使用。所有的大事,都是由小事引发的。有些人总觉得乱扔垃圾与自己没有关系,殊不知,我们所扔掉的有毒的废弃物,最后都会回到我们身上的。

生态平衡了,我们的身体就会平衡,健康就回来了。生态破坏了,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出去。这就是共业。

五,改变认知,承认我们自身的渺小,敬畏天地,敬畏身体,敬畏身边的一切,接纳生命的不完美,接纳人生的生老病死。我们都是啼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何不认真地活好每一天,然后优雅地老去,从容地离去。

最后,我再补充一下为何我不想转发那些众筹链接,其实,有的人在得知患癌后,会咨询我怎么办,也有的众筹时,希望我多多转发时,我都告诉他们,去寻找中医先从改善身体失衡做起,启动人体自愈功能,就像当年那位企业家朋友劝我的。可是,很少有人听,哪怕我推荐了一些医生,他们也不去找。这么多年,我只救过一个听我劝的人,他被医生通知明天做手术切除胆囊,打电话问我,手术后能不能推荐一位中医调理身体。我说,现在我就推荐中医给你,你把指标发给他,听听他的意见,是否必须要做手术。中医朋友看了化验指标后,劝他不要手术,只需要喝一周的小柴胡颗粒,指标就正常了。他听进去了,第二天偷偷出院了。一周后去医院检查身体,指标恢复正常。恰巧碰到那位让他做手术的医生,医生说,病床都安排好了,你去哪了,赶紧手术啊。朋友说,我正常了,不用手术了。

当然,这位被小柴胡免了一场手术的朋友,确实不是大问题,所以能迅速恢复。每个人情况不一样,要根据自身情况去判断,前提是,你是否有信念,把生命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一味地交给各种器械、药物。

今天之所以憋不住说这么多话,是因为我在一位朋友的引导下,用意念去和自己的祖先和解,去和父母和解,去和曾经的爱人和解,去和孩子和解,去和自己的身体和解,当我匍伏下身子做大拜时,朋友让我大声地说:我同意接纳所有的一切。

我曾经以为自己很能,能救父母,能教育好孩子,能做好一切。我太高估自己了,我只是一个自大狂。朋友说,你真心地臣服,才能救你自己的命。

这个臣服的过程,就是生命的功课之一。感谢这几年一直在改变我认知的朋友,我没有去卖惨,他们也没有给过我一笔捐助,但有心的朋友,在得知我的情况后,会给我提供工作的机会,让我挣钱去给父亲治病。我感激他们,今后他们有需要我做的,哪怕不给我费用,我也愿意为他们做事。精神上的救助,才能让我们站起来,纵使肉身倒下去,我也想去追求一个纯粹、纯洁的灵魂。

写了这么多,本以为脑子里盘旋了这么久的感悟,用半个小时就可以写完,又高估自己了,我足足写了两个多小时,还觉得没有写完。

还是先打住吧,我还是那个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希望我转发众筹30万的堂姐,请原谅我,我做不到去转发,因为我真的还不起那些好心人的捐助,因为我知道,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我们都是普通人,别人所面对的难题,一点不比我们少。但我也确实是真心想帮助你,所以曾经给你推荐过中医,至于你去找过没有,我也没有再过问。既然你真的觉得医疗费用是当下最需要的,我只能用我的劳动来捐助,就是把这篇文章的打赏费用都转给你。只要在一周内的打赏,会全部给到你。超过一周,希望我的读者不要再打赏了。我的一些文章,常常几年后还会有读者留言,但是,这不是一样的性质。

还是那句话,我们要自救。之所以憋不住说了这么多,前几周,一位读者朋友跟我借钱,说他母亲癌症手术已经花了他几十万,现在还差一些钱,让我借一些给他。我拒绝了。他再三恳求,我还是拒绝了。

也请这位被我拒绝的读者原谅,因为我真的没有能力去帮助你。你有想过,我曾面对自己父亲的大病,是怎样去努力度过,我能寻求的帮助,可能比你多,但是我没有借一笔钱,虽然我知道自己能还回去。你有想过,当我们一旦把求生的欲望,转向他人时,其实就是最大的放弃。

在求助之前,一定先问问自己:自己用尽了全力了吗?如果用尽了全力,还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接纳,如果接受了捐助,日后有能力偿还吗?怎么偿还?

不要以为,众筹的钱,是不需要还的。别人对我们的付出,是无价的。越是无价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越是不敢要的。

但愿这些啰里八嗦的文字,能给你我,带来哪怕一丝认知的改变,主动在每一天的日子,精进生命的功课,是很辛苦,却无法逃避。

今天,给我做意识清理的朋友对我说:要把自己活成一道光,去照亮家族那条黑暗的长河。朋友补充道,你自己还没点亮自己呢。

所以,我人生的功课才刚开始……

这几年,面对生命的脆弱和无助,我写下这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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