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歌

刘昌宇

诗意缠绵的清秋时节，我喜欢一个人坐在窗旁，泡上一杯温润的绿茶，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欣赏窗外如画的风景。如果在那日恰巧遇到一场秋雨，对我来说，更是欢喜莫名，因为，听着那缱绻的雨声，无异于在聆听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大自然是个深情的歌者。在秋日的每个时辰，它都会款款有致地唱响心中的旋律。黎明，当第一道曙光穿过朝霞，把融融的朝阳撒遍广袤的大地之时，秋雨便赶趟似的如约而至，奏响了清亮的小晨曲。先是一声、两声，继而是百声、千声，无数声的和鸣，让这悠悠荡荡飘送过来的秋声，悦耳、动听，充盈着蓬勃的力量。

彼时，秋雨划过山冈、掠过树叶、落在坚硬的大地上，每一声都是那么雄浑、那么激昂有力。那铿锵的旋律，久久萦绕在季节的深处，声声叩击着人们的心灵。于是，秋雨所至，山冈开始恋恋不舍地褪下清秋的霓裳，换上深秋的褂袍。一片片风中呢喃的树叶，也由油绿蜕变成苍黄，伴着悠扬的秋声，纷离枝头，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再续着绿叶对根的情谊。

瞭望中，秋雨越下越大，晶莹的雨花从容溅开在干涸的大地上，如鼓的秋声，一声紧似一声地回荡在耳际。如帘的大雨里，我仿佛看见时光老人正手拿号角，吹响了集结的号令。俄顷，那无边无际的雨雾里，似又传来万马奔腾的会合之声。虽然，我看不清那海市蜃楼般的风景，但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昂扬的秋声里，正在演绎着一场沙场秋点兵的壮阔。秋天的小晨曲，便在这场时断时续的秋雨中，昂然奏响。

午后，吃过面点，我躺在松软的沙发上小憩。恍惚中，似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雨声吵醒。睁眼一望，碎银似的秋雨，又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声声入耳的秋雨，如梵婀铃上奏响的华美乐章，曲目宏大，意蕴深广。一会儿婉约细腻，一会儿酣畅淋漓，一会儿羞涩内敛，一会儿豪气干云，不断变换着曲目，抒发着对秋的眷恋。午后的秋雨，像一首跌宕起伏的抒情诗，把略显慵长的曲目，都巧妙地分解成一个个声部，围绕着不同的主题，伴着曼妙的和声，唱出了心中的衷曲。这些歌，或长或短，或阴柔或壮丽，却表达出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守望之情。午后的秋声，掠过山野，漫过田园，从遥远的天边，一直蔓延，径直“爬”上窗台，直到我伸出双手，虔诚地捧住一瓣瓣晶莹的雨花，那叮咚作响的雨声，方停歇下来。瞬间，在我掌心化作一串串湿漉漉的音符，并以奉献者的姿态，为午后的秋声，增添了生动的注脚。

华灯初上，从户外散步归家的我，再次把深情的目光，投向浩瀚的夜空。今夜，月亮和星星早已睡去，如梦似幻的夜幕里，唯留一两只青白的残云。“露从今夜白”，一场又一场的秋雨，让秋露不期然间，轻悄悄地占领了夜的世界，染白了天地。静谧中，只有噼啪作响的雨声，让人想起夜的存在。轻啜一口云雾茶，努力搜寻着流年里的那人、那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不知今夕何夕，我且静静地聆听漫漫苍穹里这款款的吟唱。今夜的雨，澄碧、明净，带着一股晶莹之光，悠然划过天际。如流星，又好像一枚枚诗意的种子，安然坠入大地。一个雨滴消弭了，并不意味着生命的逝去。你看，那千万朵雨花，正在那漫无涯际的天之头孕育。于是，我听到了一阙丰饶的曲子，在这个夜晚反复响起。它由无数颗小雨滴倾情合奏，诉说着一路走来的艰辛，道出了奋斗后的欣悦，这是一首大自然唱给人类的歌谣，那原生态的歌声，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早已把我的心儿唱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