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苗圃 ‖ 钟雨萱:奈何(散文)

【编辑絮语】新苗圃”是《毛白菜》专为挖掘和扶持文学新人而设立的栏目,旨在为繁荣当代文学事业做些许贡献。本期推出的“新人”还是钟雨萱,16岁的高三学生本栏目已连续推送了她的文章,她已接连打破了本栏目阅读记录。如果你和我一样喜欢有趣的灵魂,那就让我们继续欣赏她的文字吧!

“良辰美景奈何天。”

无可奈何的悲剧氛围,似乎是东方的独有。一缕轻叹,和着半凉的茶香,或是从花下淌出的一句婉转唱词,兼容了遗憾与释怀、哀愁与明朗的字句,早就被烙在了飘满浪漫与神幻的心神之路上。

传说里人的一生走尽,要开始下一段轮回便要走上奈何桥。一步步从名为奈何的桥上过去,心里,定是也有一句“奈何”吧——是了,一切都重新开始了,这到底是甩掉了重担,还是重拾了负担?人生在世,许是因为不如意事常八九,总会让人生出感叹。所以,中国人是将死亡与新婚并列红白喜事的,对于这一沉重的结局,反倒不那么纠结。

可能,每一天,每一年,都会生出许多奈何吧。

角落里飘出轻柔的旋律,那是会引起某人的感叹的。歌里的故事都是难以复现于现实的,但总有人靠在椅上听着漾起古意的音乐,有意或无心地,复叙一句奈何。

我且不说无词之曲——伯牙的长叹与最后弦断的一声铮响早就成了高山流水的尾注,垓下的楚歌在一片死寂中悠悠响起时又何曾不预示了十面环伺的阴郁;世上再无广陵散,那琴音已与它的作者一并离世仙去;二泉上映的月色是一泓泪还是一段低咽时的颤抖,空山回鸣的鸟语是唱的怡然还是遁世?

且说,是否真的有一段故事,在声音里重现了?

那在水墨画中隐得朦胧的绘着青瓷的佳人,是否仍在惦念一场芭蕉惹雨的邂逅?东风过了也没有等到花开的天涯游子,是否仍然独饮着一壶年幼的回忆?也许还有一位书生在叹下笔时情字何解,一位浪人在想半生浮世缘分。每一个叹息奈何的人都有几分领悟,或许那个归隐的侠客真的面对一纸江山心想不如一幅绘她的工笔画,心想即是两人发已如白雪时也不必再叹息了。——或许。但歌曲尚不是人世。

人世中,也有人写奈何的。有的明述了,也有的只是在心头念着。

力拨山兮气盖世的霸王早说过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当弥漫着铁血肃杀之气的军营里多了一抹虞美人般的柔情,任是哪一个金戈铁马为伴的硬汉都会将百炼钢铸的心头留一段绕指柔吧?到底是置红颜如无物,还是搁下成王败寇与爱人相守?还能怎么办?还能怎样护住两人的平安?虞兮,虞兮,奈若何......

“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似是柳永的句子。他是个真正的多情人吧,浪漫入骨,却也无奈入骨。江南莺燕,京城花草,在他笔下都有了个性与独特的风韵。多少女子只心恋一句愿得柳七叫——谁曾料到这个曾经富贵的落魄情郎也长久地在名利与不羁间无奈着。最终——只剩那一丘坟冢,由那些女子祭奠。也许,为柳七扫墓之时,那些娇美的伶人女子也会为他叹一句”奈何“吧?

且说,人生在世不称意的李白,真会毫无愁绪毫不纠结的散发弄扁舟吗?且看,铁马冰河入梦来的陆游,又曾以什么样的神情卧听完刺骨的北风吹雨?且听,逢见不曾相识的琵琶女时,白居易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又吟唱了世间多少人的命运?

奈,何......

但,走上奈何桥的时候,真的就放下了一生的奈何吗?

贵为天子,誓约“世世为夫妇”,却不及卢家莫愁的幸福;其实,莫笑他生未卜此生休的境况了——海外九州,已是玄宗最后的一线希望了——在那蓬莱仙岛之上,那一张倾城的容颜,早就刻在了玄宗的梦里,与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人影重合。但他们只能叹一句奈何,叹一句红颜多命薄,叹一句多情一生伤。

此事古难全,奈何?无可奈何。

这些年的残月,这些年的落花,这些年的折戟,这些年的浊酒,真的,真的令人想要遗忘吗?

说过奈何,心里的执念反而更深。人生一世,又有多少无可奈何藏在心中,藏得久到成了一曲醉歌,一盏佳酿。来生太远,或许,不用等那一碗无奈的孟婆汤。

或许,只有当心头的积郁化成华章妙曲,化为清啸低吟时,那句五味杂陈的奈何才算说出了口,才算将一份情意蕴在两字之中轻轻掷下,作一卷只属一人的写意画,让自己释怀片刻。

无论如何,还可以望月吟一句“但愿人长久”。不是吗?

【作者简介】钟雨萱,女,湖南新邵人,长沙市一中高三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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