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科◇人生这条路（续）十、身染恶疾，心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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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十、身染恶疾，心获幸福

作者 | 刘永科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2009年8月，我正式退休，学校决定返聘三年，让我和张浩老师接任新招收的高一年级四个实验班语文课。

不知是人老了更亲孩子，还是长时间未担任实验班课（1997至1999年间教过991、992两个少年班），亦或是这届学生特别懂事，第一个学期下来，就和学生们成了忘年交，我也仿佛又年轻了几十岁。

这年春节我和妻子带着外孙女一起在新乡过，春节后妻子留在新乡照顾快要生孩子的儿媳，我和外孙女回到社旗。想到不久我就外孙里孙双全了，心里乐得没法说。

乐极生悲，春期开学刚半月时间，2010年3月14日妻子从新乡给我报告喜讯，儿媳给我生了个大孙子，母子健康；医生告诉我一个难以置信的现实：我得了直肠癌。怕社旗的医院诊断不准，我又去南阳检查，结论是一样的。

我悄悄把病情告诉了儿子，叮嘱他先不要告诉他妈。社旗老家只有女儿女婿和五岁多的外孙女，女儿得过不敢受刺激的疾病，不能告诉她。女婿听到这消息，吓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多亏在社旗卫校工作的原青台高中毕业的赵泽新、张克俭两位同学，筹划从南石医院请专家来社旗卫校附院给我做手术。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到学校给学生们告别，男生们骂医生胡乱诊断，女生们哭得直不起头来。学校领导让我安心住院，积极治疗。

手术定在3月21日，农历二日初六进行（这是赵泽新特意挑选的吉利日子）。3月18日我住进医院，19日我教的两班学生送来一个果篮和145封信，（144名学生每人一封，6个信基督的孩子又合写了一篇祝祷词。）两位班长代表同学们给我加油，说在病房里无聊时可以读读他们的信。3月20曰妻子从新乡坐长途车赶回，儿子没给她说实话，只说我需要做一个小手术。为了减轻她的心理压力，我自己骑电车到外环路接着她，把病情尽量往轻里说。

晚上九点半，接到一位姓高的女生的电话，电话中哭声多于话语。原来那天晚上学校组织了高一学生“《红楼梦》阅读竞赛”，她报名参加了，拿到试卷，看到命题人“刘永科”三个字，便悲不自禁，退出了考试。我连劝带哄，说了十多分钟，才让她放下心来。

2010年3月21日下午一时前我走入手术室，晚上九点从手术室被推出送入病房。其间由南石医院外科师主任主刀，社旗卫校外科主任赵泽新作助手。卫校附院医务科长张克俭，社旗一高李广伟老师自始至终和我的家属亲人一起在手术室外板凳上坐着等候手术结果。

手术后第二天，学校领导班子全员到病房探望慰问。第三天语文教研组长景文堂老师代表全校语文老师探望，并转交全体语文老师给我捐助的现金若干。我那时已经走出了经济困境，本无需同志们再捐助，但盛情难却，只好收下了。心里满是感动，想到自己平时说话粗鲁直拙，对同事多有得罪，又充满了愧疚。

手术后，我妻子、女婿和外甥女三人两两轮班，没日没夜地照顾我。看到我心里不痛快，不善言辞的女婿就劝我，说出院后给我买个收音机，再买个钓鱼竿，让我边听豫剧边学钓鱼。也不想想听着豫剧早把鱼儿吓跑了，还怎么钓呢？手术后七天，医生说可以给我喝点鱼汤了。妻子亲自买来野生鲫鱼，熬了又熬；五岁多的外孙女婷婷亲自把鱼刺全部挑净才让我去喝。谁知半夜里忽然腹疼难忍，护士给赵泽新打了电话，赵医生又从家里跑到病房……手术后十天，我才从床上下来，在外孙女的搀扶下慢步。外孙女说：“外爷你又会走路了，我也放心了。”听到这小大人口气的话，我止不住又流泪了。

手术后，许多原青台高中和社旗一高己毕业的学生从北京、郑州、漯河、南阳和社旗县城、乡下专程赶来看望，有的送补品，有的干脆送钱。我的同学同事也有不少出钱资助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原青台高中一位没考上大学在家养鱼的学生把自己养的鲜鱼给我送来……我没当过官，这时却不得不收“礼”，心里既有感激，也有惭愧，但没有心虚。

化疗开始，每半月一个周期，住院七天，在家休养七天。每次出院，学校都派专车接我。怕化疗时营养跟不上，社旗一高陈涛校长用自己的钱给我买来西洋参，远在北京的已七十多岁的大姐让外甥给我买高丽参。化疗后不想吃饭，哥哥亲自到地里掐鲜嫩红薯叶从乡下送到城里让我妻子给蒸蒸菜吃……在家休养七天，妻子不是熬鲫鱼汤，就是熬元鱼汤……做了造瘘手术，吃的稍有不对就会拉肚子，拉在自己肚子上，衣服上，被褥上，妻子用手抓，用水洗，从不厌烦。久卧病床，心里烦，常常无端发火，妻子总是耐心劝慰，从未发过一次脾气。五个月化疗结束，我的体重恢复到手术前状态，比开始化疗时重了六公斤，妻子体重却减少了四公斤；我的头发没有改变，妻子的头发却大把大把地脱落……

手术和化疗期间，几个外甥和外甥女比着送钱买物，社旗一高同事们一个又一个来探望，安慰。原先在遂平县嵖岈山砖瓦厂的几位同事们闻讯后从几百里外前来探视，其中王文成老兄身患糖尿病，带着胰岛素针，天天自己给自己打针，令我没齿难忘。如今，王老兄已去世五年了，但他对我的关怀仍在激励着我，让我在人生的路上不敢悲观，也不敢荒废岁月……

2010年 农历八月十四日，儿子单位派车把刚刚结束化疗的我从社旗接到新乡。儿子儿媳给我买来五花八门的补品，妻子变着法儿给我做好吃的。没有休闲习惯的我无事可做，才半岁多的小孙子还不会逗我开心，我便不由自主地唉声叹气。儿子在台式电脑上下载了斗地主、打升级、蜘蛛纸牌、植物大战僵尸等一款又一款的游戏，让我学着当“老玩童”。儿媳让我学电脑打字，整理过去写过的东西。

一家子围着我转，哄我开心，我们仍然乐不起来。一天，我刚教过的班级语文课代表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班在期中考试中语文又考了阶段第一，还说要永远考第一，让我安心休养，不要着急。我只好“安”下心来，不能辜负了亲人和学生的关爱。

2010年12月儿子安排我到新乡市中心医院做全面体检，三天后去取盆腔CT检查结果时儿媳看过后很快装入自己的手提包里，我觉得不对劲，要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疑似转移”四个字。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儿子当即找几位医生求教，有的说可能是手术后疤痕，有的说不可大意。儿子又带着CT片子跑到郑州托同学找专家，仍然是说法不一。儿子又到南阳市第一人民医院，找出我当初化疗时体检拍的CT片子让医生与新乡中心医院片子比对，依然难下结论，只有我化疗时的主治医师常占国医生坚信我不会复发转移。最后的意见是三四个月后再做一次检查，比对后再下结论。

2011年4月10日，儿子领我到新乡市中心医院再次复查，CT结论是“与上次相比阴影无明显变化”，医生仍说不可大意，让我儿子动员我下午就去做放疗。我坚信自己身体没事，家人仍不放心，儿子再次回南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征求意见，医生建议我去郑州做PET·CT，说不仅能查出阴影面积大小，而且能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

在家人的催促下我不敢再过分自信，也不敢再心疼检查费用。儿子在网上和省肿瘤医院“PET  ·CT”检测中心一位新乡籍的女同志联系好后按约定时间带我到了省肿瘤医院。找到那位女同志，说想让她安排我住院检查，以便报销部分费用。那位女同志说像这样今天住院明天又要出院的情况，多数医生都嫌麻烦。“只好麻烦我老公了，谁让我们是新乡老乡呢！”

按照这位女同志的指点，我们找到了她的老公——生物防治科主任高全立。高医生询问了我的病情后又问我是哪里人，得知我是社旗一高教师后把我仔细地看了又看，然后问我是哪一年调入社旗一高的。原来他是社旗陌陂人，社旗一高八七届毕业生，那时我还在青台高中执教呢。高主任当即打电话给他爱人，说“刘老师不是你们新乡老乡，而是咱社旗老乡，还是母校社旗一高的老师”，让他爱人妥善安排体验事宜。

我坐在检测中心的候检排椅上等时间，一位穿着白大衣的高个子医生在我面前停下来，问：“你是刘老师吧？”“那你是-”“我叫李梁，991班学生，曾和您外甥党玉良坐同桌。”

李梁详细询问了我的病情和疑虑，告诉我他就是“PET·CT中心”的主检医生，然后给我做了非常认真的检查。叮嘱我六个小时内不要接触孕妇和六岁以下的小孩子，以免对她们造成放射污染，让我儿子隔一天后去郑州找他看结果。

回到新乡， 为了避免辐射伤害孙子，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一处僻静的林间草地停了下来。躺在绿草地上，我把自己的经历像过电影一样又虑了一遍：自幼读书，尚且勤勉；学雷锋，读毛著，心无杂念；闹文革，虽时左时右，自认是紧跟毛主席，有错误之处，无邪恶之心；回乡干农活，当民师，也未曾偷懒……

再次走上讲台二十六载，虽未做出什么业绩，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我己活了六十二岁，比爷爷和父亲寿命都长了，倘真地去见阎王，除了没有孝敬好母亲岳父岳母外，只剩下没有好好陪伴妻子心存些许愧疚了。人无完人，也只好原谅自己了。倘天不亡我，一定要好好关爱体贴妻子，陪她走好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隔一天后，儿子去郑州看结果，两个钟头后打回电话，报告好消息：盆腔CT片上的阴影是手术后良性病变。李梁把这一好消息告知我儿子刘晖后，他们两个轮番把对方抱起庆贺。那时刘晖体重170多斤，李梁也不会少于160斤。

高兴之余儿子找到高全立主任办出院手续，高主任又给他加上一重欣喜：让儿子替我写了个请假条，这样一来，三天住院费全免了。虽说省钱不多，但正如高主任所说是他对故乡对母校老师的一片心意。太令人兴奋了，不但扫清了几个月来压在家人心头的阴云，而且让我有了当教师的职业自豪感，内心体验到满满的幸福。

一场大病，好像接到了阎王爷的请帖，仔细看看阎王老子竟一时疏忽，没写上请客的日期，只算虚惊一场。

2018年六月一日我去南阳市第一人民医院复检，各项指标全都正常。当年负责主管我化疗的常占国主任告诉我，今后不必再作此项复检了。

大病一场让我充分体会到世间自有真情在，除了感恩，只剩下幸福了。（未完，待续）

2020年11月13日于新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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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永科，社旗一高退休教师。一九四八年生，一九六八年南阳三高毕业。一九七一年开始执教，教过小学、初中，一九八四年开始教高中语文，二零零九年退休。

乡土文学《乡土赊旗》（Hometown Sheqi）发布

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梁铜勋  刘永科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所有排名不分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