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坚持

请康华兄帮我写了两幅字，特地嘱咐要大一点。拿去裱好之后，却发现问题来了，因为实在太大了，以致于怎么搬走成为一个大问题。用电动车吧，根本不可能，即使我技术一流，可以一边扶着框一边开，无奈框太高了，放在前座上直接挡住了视线，在马路上摸黑开电动车简直无异于裸奔，根本不现实。用小车吧，也装不进车厢。装裱店主甚至说：用皮卡也无法运。没办法，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手搬。

店主一直说：没关系，不重，不重。搞得我信以为真，试着搬了一下，好像真的不那么重。于是就将两幅巨大的框架并在一起，双手张开，抱出店门。正好绿灯，过马路时，一阵风吹来，几乎将我吹得歪向一边，控制不住身体的方向。原来框的表面积太大，受的风力也大，所以才将我吹得“东倒西歪”。这在马路上可有点危险，好在终于还是过去了。

过了马路，倒没什么风了，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那就是：手酸了。这时候才想起一句古话：远路无轻担。刚才在装裱店里感觉是不重，可是搬着走了一段路，就开始觉得重了。而且我的手掌只能扣住字框的边缘，那边缘又有点锋利，磨得我的手很疼。

坚持着又走了十几米，受不了，又停下来了。这才走了一小段路，离目的地还远着呢，何时是个头呢？看到路边有几个民工在打牌，真想请他们中的某一个帮忙搬，给他点钱。但是一来我不善于与人交际，二来，又有点不服气。于是又坚持着搬了起来。

手上一阵刺疼，而且，脚居然也有点迈不开了，大概是上半身的肌肉太紧崩了，影响到了下半身。又走了十来米，又停了下来。这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呼吸困难了。路上遇到了几个教过的女学生，好奇地问老师你在干吗？手里搬着什么东西？我说你们不是男生，就不用问那么多了。她们笑着走远了。

接下来每次搬动的距离越来越短，而每次停下来休息的时间却越来越长。很想打个电话，叫几个男生来帮忙，但是那一刻，我突然跟自己叫上了劲，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必须坚持，因为你是一个男人！

这样想着，我又扛起了手中的这两个比我身高还高的、大而并不轻的大家伙。

几百米的路，挪了近一个小时。到最后，手臂几乎没有感觉了，手掌则是疼，磨得非常粗糙。终于搬到家并安置好后，跑去打球，根本分不清轻重，投出去的球，不是三不沾，就是猛砸篮框或篮板，一个也投不进去。

想起高一时第一次去出窑（将窑里已烧好的砖瓦搬到窑外），一整天搬下来，手臂酸痛得举不起筷子（手臂上的肌肉因过度劳累而僵硬，从而导致发抖）。今天这种滋味算是又品尝了一遍，但我并不觉得苦，因为似乎有一种声音在空中环绕着：你必须坚持，因为你是一个男人！

而我坚持住了。（2015.12.16)

作者简介：

吴伯雄，福建莆田人，复旦大学博士，现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教授中国古典文学。工作以来，时勤时堕。前年颇知发奋，先后著《论语择善》，编《四库全书总目选》，点校《宋史翼》。教研之余，颇事笔墨。然外表沉潜宁静，内心张狂躁动。近来性情一变，作别青灯，抛却古卷，转玩公众号，专以文艺创作为事。露才扬己，任取笑于通人；掀天揭地，是快意于吾心。管他儒林文苑，过我诗酒生活。近作一诗，颇示己志，录之于下，以飨知者。诗曰：

也曾静默慕沉潜，
少年头角时峥嵘。
板凳难坐十年冷，
初心不使一尘蒙。
可能骏马作喑马？
到底书生是狂生。
文章著成宣天下，
记取莆阳吴伯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