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再兴丨家乡的山川到底有多少面（组诗）
一、武隆芙蓉洞
任你白云苍狗
由它世道沧桑
我只要武隆这方舒适的土
青山绿水间仰天靠地随意卧伏
小溪左耳洞进，泉水右耳洞出
地下河自由地在肚里汩汩流
黑暗中激流暗涌甚至高岩飞瀑
回眸，最隐秘的感情自然平静如湖
曾经千疮百孔，白眼狡兔三窟
三十六洞天的芙蓉，从容开花结果
动脉里安佛，静脉中置儒
大道小道笼络着毛细血孔
胆生玉，肾舍利，肿瘤也良性
大肠里尽是鲜活的奇花异木
小肠的蠕动，生动了鸟兽鱼虫
看胃里摆好龙门阵，敲起大石鼓……
青山绿水间仰天靠地随意卧伏
我只要武隆这神奇的芙蓉洞
洞中自有乾坤大
窟里自有日月长
二、武隆仙女山
看到仙女我就想起阿尔卑斯的瑞士
想起精美的表，银亮的雪在山水间从容嘀嗒
想起山水间优雅的草，纤纤的指尖呵白云的痒
想起白云卷起的风，马牛羊在蓝天的原野纵情奔跑
他们跑过树林，跑过一座又一座山巅，直至隐没夕阳
隐没晚霞，隐没月光，甚至隐没宇宙，梦里那一阵阵天籁的歌谣
但绝不是婊，那风尘的喧嚣，满城尽带的黄金甲
三、武隆天生三桥
天生一桥，天生二桥，天生三桥
天，你怎么对武隆如此偏心眼
仙女生来自然而然受我们的宠爱
正如你姑娘，正含着一颗不化的奶糖
小女就这崇山峻岭来去自如的小小心愿
所以即使千年万年鬼斧神工也不得偷懒
桥上云深隐枫林，桥下水长伴幽客
喀斯特，你天生丽质的神奇让人魂牵梦萦
仙女山的夜，云淡风轻月华如水
映透神蜂蛱翼的字：我在桥，下等你
四、武隆龙水峡地缝
是两山在残酷夹击龙水
还是龙水在顽强撑开两山
不管山还是水，它们本能努力的样子真让地佩天钦
不用惭愧，这里天生有坑，你可直接从这地缝钻进去
钻进去，钻进母亲的身体
你渴望重新做一回儿子
在谷底，自大的夜郞是你，坐井的青蛙是你
即便你把自己缩成蝼蚁，即便你想方设法躲进洞里
甚至逼着天的眼睛眯成一条若有似无的缝
但天始终如一地，一直在看你
你的耻辱就是你成为了一个耻辱的人
你混进了耻辱的人群，即使想再卑鄙，你也无从逃避
在这里，花草树木、鱼虫鸟兽虽然你拥我挤
但和谐着自然的美，共生着美的自然
只有你是多余的唯一，而你还在制造新的垃圾
所以，藤萝会缠着提醒你，怪石会轻手轻脚地磕碰你
可你还是你，最后连最宽容的水都懒得理你……
哇，终于钻出来了，没有婴儿新生的哭啼
都是在世为人。也许有人真会再世为人
五、鸭江小镇
大溪河在这里随意拐了个弯
小镇也随随便便，蜿蜒
楼房局促地种满山崖，很瘦很高
而四周的山更高，看一眼天，都是艰难
河谷里的小镇如此逼仄
更别说七月，风都那么吝啬
每个人坦白着大汗淋漓
喊声老天，再叹声卖娘皮
冬天冷，夏天热
冬大雪，夏洪水
但小镇冬夏都得过啊
春秋一眨眼，就是两千多年
人们最能体会鸭子的心情
一群群在河里游来游去
一群群在街道游来游去
彼此对视，活着的美丽
六、庙垭吊脚楼
谁说悬崖和溪边难以立脚
庙垭人把脚伸出
对天地半立半跪
一样从容生活
楼上人家
是绣花的地方
随后吹吹打打
在歌声中哭嫁
歌里有哭有笑
大碗大碗的苞谷酒
灌醉了多少爱恨离愁
而每一片青瓦下的回眸
有哭的疼痛和快乐
也有梦的祝福和开头
七、庙垭梯田
山，山外是山
走不出的是层层山峦
眼，眼中还是眼
折射的辛酸，永远说不完
谁削峰就壑，垒出块块平川
谁耕种汗水，收获片片期盼
把心放宽，知命乐天
哪怕最小的一块水面
都会映出浩浩蓝天
岁月沿山路曲折蜿蜒
从春到夏，熟透了秋天
站，回首万山之巅
层层水田，层层阶梯
一层一层，层层垒层层
土地的波浪，翻涌腾腾
层层金黄，层层稻香
一层一层，层层绕层层
芬芳的歌谣入耳，泪水涔涔
八、凤凰寨
凤凰寨是山，也是寨
它是周围最高的顶，海拔一千米
山顶有庙，也容纳过匪盗
它串通了儒释道
勾连了许多传说和神话
让四乡八邻，不得不仰望
童年的周围都是这样的地名：
凤凰寨、狮子寨、麒麟寨；
土寨堡、大梁子、弹子山；
滴水崖、哭兮岩和十八盘！
你说你，应该怎样辛酸
幸好还有个明朝的白云书院
让我懂得文化和文明
想了一个“凤山居士”的笔名
最终成了一个最蹩足的诗人
在卫星的监视下
凤凰寨真像一只展翅的鸟
只不过它不是绿的，也不像火
而是黑得，仿佛再也不能飞驰
九、李子园
李子园是我出生的地方
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地名
连网上地图都把它标成皂桷湾
它距庙垭乡十里
距鸭江镇二十里
距武隆县城？望而生畏！
去哪里都要上坡下坎，翻山越岭
今天，我带着孩子
从北京，又回到了这里
对它，一辈子
我想过逃避，但无法离弃
李子园不是园
它只是凤凰寨脚下艰难的凹地
是巴东丘陵，普通的乡村
面前大号岚垭，对面称对门堡
远处啊，是连绵不绝的白马山
左边名白鹤嘴，右边叫无名湾
只有绕过层层梯田走到新湾水库
看一滴泪水，如何融进湖水
才让我知道生活怎么幸福，和辛酸
李子园也有李子
李子树散落在田坎上，山坡里
用孤独的身影表达寥寥无几
几十年来，只有弟弟逃学时
才走过二十里，卖过一回李子
挣了五元钱，知了世事难
更多的时候，李子树是空着的
和地里的麦和田里的稻遥相呼应
让人不得不骂一声老子
不，李子！
现在我们回到家里
幺婶送了一筛子李子
孩子咬破一嘴绿汁的乡情
我终于看到，李子，圆了
十、涪陵李渡
你渡，你渡
何必这么谦恭
你渡，你渡
又争什么先后
其实谁先谁后都没什么用
看李白，只匆匆一渡
自然名传千秋
当然长江有足够的长度
大海也有足够的宽度
总有一处，最适合你渡
十一、涪陵点易洞
伊洛花虽千般好
汴梁人无百日红
朝为西京讲授
夕贬涪州编修
长江万里任沉浮
北岩书院看春秋
乘一叶扁舟
劈一窟石洞
燃一盏青灯
点一卷经书
坐一方天地
成一代师宗
闲坐白云悠悠
静卧涛声依旧
易中有真意
不易自为易
程朱理学何处寻
点易洞前拜高风
十二、白鹤梁
水里看不到的，水上能看到
几乎每年冬天，在白鹤梁
梭子鱼都带着大串石鱼晒太阳
驮起浪花、黄沙、飞鸟和渔舟的歌唱
如今你永沉水底，只是作为鱼
每一只眼睛都鼓满长江的泪水
作 者 简 介
汪再兴，笔名蜀乾尔，男，1972年生，重庆武隆人，现居北京。已发表各类作品百余万字，诗文书法散见于《人民文学》、《青年作家》、《青少年书法报》等各类报刊及各种集子中。曾获全国当代诗坛力作选拔赛一等奖、全国未来杯征文一等奖、全国唐诗宋词杯书法赛一等奖、全国新秀杯书法赛一等奖等全国性征文、书法赛50余次奖。是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会员、中国当代青年书画家协会会员等。两届首都五一文学奖获得者。著有汪再兴阳光免费诗系《日出东方》、《太阳神》、《太阳的味道》、《与太阳握手》等八部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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