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野果及其他

野菜、野果及其他

◇薛正雷

花开花落

菊花脑

清明过后,田塍沟畔,杂树草间,万物丛生。

小野菊,亦是油油然。

一丛丛,一团团,脆嫩嫩,松蓬蓬,朴质娴雅。

恐因如是鲜嫩新绿,令人顿生欣喜。不忍欲掐一把,煮汤食之。

医者李时珍,于《本草纲目》云:“菊花苦、平、无毒。治诸风头眩肿痛,目欲脱,泪出,皮肤死肌,恶风湿痹。久服利血气,轻身耐劳延年。”

心向往之。

于是,融融春日,肉食之后,上一羹野菊清汤。明目爽口,利滑通透。

不觉心发感恩之念。

花开花落

马齿苋

吾乡人谓“马齿苋”,或称“麻雀菜”。

大抵是口音几近,谬误也。

马齿苋,乡间极易见。于场圃,于瓦砾间,暮春雨后,便大有繁盛之势。

灰绿绿,匍匐贴地,细碎密集。鸡仔雀鸟,常啄食其叶头。

曾几何时,马齿苋,今人亦争而食之。

常于其未开花前,铲而净之,下热水焯,置烈日下曝,除其水分。待枝叶蜷缩色黑,方可贮存。

往往一大匾晾晒,竟只可得少许。是可谓劳力劳神之举。

马齿苋常用作面食之馅,诸如饼、包子。浸水泡发,和之肉丁,加以油盐调料,入味。马齿苋口味寡淡,因与肉丁相互补之,是以得绝佳之味。

《本草纲目·菜二·马齿苋》 曰:“马苋与苋别是一种,布地生,实至微细,俗呼马齿苋,亦可食,小酸。”又道它“散血消肿,利肠滑胎,解毒通淋、治产后虚汗”。

于此,乡人多不知。

花开花落

荠菜

荠菜属家常菜抑或野菜,不敢妄加论断。

一般人家的菜园子,好像不会专门种一块荠菜地。荠菜只是随意杂生于乡间,像是一群没有家的野孩子。不过荠菜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多么伤心难过,田间地头,小小的碎花,随着微微的春风,闲闲地摇动,快乐地生长。

荠菜是要在没有开花前食用。嫩嫩的,铲起,洗净,切碎,和之肉馅,包饺子,包馄饨亦可。

我总觉得荠菜很柴口。如不加足肉或是油,往往让人觉得其味寡淡,入嘴硬梆梆的,简直不能算是菜。

农历三月三,乡间人好像有吃荠菜的说法。不知什么缘故。三月三,应该是个节日,就像二月二,五月五。我没有去了解。我们这里是不大过的,草草了事了。

我母亲,这一天里,常薅一些荠菜的花梗,放在锅子里,与鸡蛋同煮食之。说这样可以治疗头痛。我觉得神乎其神的。随口问了句,得之回答是,吃就是了,反正不药人。

宋人辛弃疾说,“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我认为说的挺好的。

乡下的花,粗粗野野,什么没有见识过,愁什么风雨?

它们要大大咧咧地,自由自在地享受春天里的微风细雨。

花开花落

蒲公英

蒲公英,常被唤作“婆婆丁”、“咕咕丁”,叫法不一。

由此可见,蒲公英是各地都有的。

蒲公英现在常被人挑来食用。

不过我看见的多是用来治病。说它管痛风、咽喉肿痛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用它泡茶喝的人,挺多的。大概是真的。

现在人到底是日子好了,都特别注重养生。知道什么野菜好,就全民追捧。这样到底还是不好,人云亦云的,弄不好也会以讹传讹。我以为,还是先到医院接受医生的建议为好。

蒲公英,一年四季都见着生长。锯齿状的叶片,贴着地面长着。待到自己也不愿再长下去,便从其中开了一朵明黄色的花,如大拇指甲大。花头碎碎的。蒲公英一直给人的感觉是很娴静,不招摇。它好像不喜欢群居,经常是这儿一朵,那儿一朵的。

没几日,花谢了。从中间长出一根茎,梢头上笼着一个毛绒绒的圆球,随着微风上下徐徐曳动。我想,它这是在做远行前的准备吧。才女李清照有词云:“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蒲公英也应许有着这样的念想。

好,我们来助它一臂之力。

折一枝,用力吹。

飞吧,飞吧,蒲公英。

花开花落

车前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认识什么是车前子。

我曾在《散文》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是一位名字叫车前子的作家写的,语言很古典雅致。也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能把车前子和实物对上,完全是依靠现在的网络。当图文显示眼前,我惊叹,原来这个就叫做车前子。真是最熟悉的陌生草。

未曾想,车前子原是乡村大地上极其普通的野菜。

我家前的场圃上,长了好多。

有次雨后,车前子虎虎地长着。我对母亲说,这个车前子,长得多好啊。听说能吃,还能治病呢。

我母亲接过话,随口来了句,猪能吃的野菜,人都能吃。这个“猪耳朵边”,猪也特别爱吃。

不错,车前子,我们这里称呼“猪耳朵边”。

什么缘由,没有具体考据。大抵是乡人觉得那大大厚厚的叶片,很像是猪耳朵吧。

车前草,我们这里好像没有人吃。我住在淮阴乡下的时候,见过几位农村妇女,夏日傍晚散步时,她们会从路边掐下车前草的大叶片。我不解,笑着上前询问她们,那是干什么用的?她们有些不好意思,说,是烧菜稀饭用的。她们所谓的菜稀饭,其实就是玉米面和水煮开,然后再放一些青菜焖焖即可。没有什么特别的风味,只不过稀饭里加了几个菜叶子。我回来说给我母亲听,她怔怔地有些不屑,说是侉子才这样吃。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可。看起来营养还更丰富些。

至于用车前草代替小青菜,想必是那几位大婶的独创吧。在别地我从未见过。

反正绿油油的叶子泛在稀饭里,效果是一样的。

治不治病,另当别论。

花开花落

槐树花

槐树,在农村已经不常见了。

所以,槐树花,更是看不见了。

一切好像都是从经济的角度考虑的。谁叫槐树那么难长呢?多少年了,还只是碗口粗。

我家屋后曾有棵槐树,是我祖父种下的。每年三四月份,都会开得花团锦簇。白白的花,一串串,一挂挂,热热闹闹。我祖母和我母亲,经常会拽着一根树枝,摘下好多的槐树花。一篮子,一篮子的,倒在院子的匾里,晾晒。

槐树花,是可以直接上嘴吃的。甜丝丝,清香四溢。

我祖母、母亲她们,会把晾晒过的槐树花,贮存起来。想吃的时候,抓上一大把,和在鸡蛋液里,调匀进热油锅,瞬时发泡,便成一道美食。还有时,会用来包饺子,包饼,都是可以的。乡下就是这样,没有太多的讲究,不拘什么,能吃就好。都是经历过苦日子的,田间地头家前屋后但凡能吃的东西,多少都要备存些。

终是不成材,槐树后来与其他的杂树,一起都被清掉了。

槐树花,我们也再不能见了。

更不要提那些美食。

花开花落

香椿头

清明过后,香椿树的梢头,就会长出嫩嫩的叶子。

紧紧一束,恰有手指长短。颜色是深紫,间或有浅绿。

这时,好吃的人,看见了,就会掐去香椿的嫩头。聚齐了几个,洗净放在开水里一焯,剁至细碎,再放入些皮蛋丁,内酯豆腐丁、香花生,调好汁味,淋在其间,真不啻是道美味。

这个菜,我能说得如此详细。全因为我有个外地朋友,他比较爱吃。

一开春,他没事就去逛菜市场。他就是去寻觅香椿头的。他每年春天也不知道吃过多少回。他可能偏爱那种味道。他曾说过,小时候一到春天,母亲就会做这道菜。他现在吃这道菜,我想他大概是想母亲,想故乡,想念儿时的时光了。

花开花落

榆钱 马兰头 枸杞头

榆钱花,小小的、薄薄的。没长老的时候,一串串,绿茵茵的。

据说,榆钱花,也能吃。

我是没有吃过。我母亲说,她们小时候,一到春天就到处捋榆钱。回来后,在锅里滴上几滴油,炒着吃。要么就是将榆钱花撒点盐,腌制一下,再拌上点油盐,胡乱吃着,也能下几口米饭。

现在春天里,榆钱依旧开花。我母亲却再也没有去捋过榆钱。她大约是不愿再回忆小时候的贫穷经历,和那些没有什么滋味的饭食。

马兰头,枸杞头,经常在耳边听到这两种野菜名,然而,我竟是没有吃过。乡下,好像没有特别好吃的人,满野田里,去搜寻这稀奇的菜。

至于这两种野菜为什么没在乡间吃开来,其实都是因为,它们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往往是东一棵,西一棵的。乡下人,谁有时间这样去寻觅,谁不花点时间劳作。

还有,我听说,乡间野生的枸杞多长在坟地里。这大概也是一个原因。

谁能为着这张嘴,跑坟地里溜达呢?

花开花落

桑葚

桑树,在我国应算是一种古老的树种。

《诗经.小雅》里说: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意思是说,家乡的桑树与梓树是父母所栽种,对它们要表示尊敬。由此后多用桑梓代指故乡。

我国的乡人,为什么从那么久远的年代里,就开始栽种桑树。大约是他们早发现了桑树叶子是蚕宝宝爱吃的食物。蚕宝宝吃桑叶,吐丝结茧,后经人工再制成绫罗绸缎。中国人总是这样聪慧。

小时候,我家后面的一片田地里有一家人,种植了很大一块桑树地。他家就是养蚕的。每天天蒙蒙亮,就有人在桑树地里窸窸窣窣,采桑叶,然后一大袋一大袋地背回去。

这块长长的桑树地对于我们这群孩子,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我们常在一人高的树下,捉虫子,捉迷藏。最开心的莫过于每一年的五月份,桑树结果子。

桑树结果子,起先是绿色的,长长地生长在枝叶下。没几日就渐渐地,转成红色,后变成黑紫色。这时我们这群孩子,走在桑树地里,来来回回地从前吃到后,快意地好似孙猴子进入蟠桃园般。

桑树果子,熟透了,入嘴软软的,味道甜甜的。只是不到一会,我们的嘴、牙齿、舌头就都黑掉了。那模样真是奇怪至极。

成年后在外工作,我好多年未有再吃过桑树果子。去年,回乡下老家,席间,母亲拿出一坛酒,让我尝尝。我问是什么酒,颜色醇紫像是葡萄酒的模样。母亲说,是在人家桑园摘的桑果子泡的酒。

我浅尝了些,想起多年前的桑果,人沉醉在另一种的芳香里。

花开花落

马泡

马泡,不知道,别地的人是否知道。

吾乡人,对这一长在野田里的,蔓生的植物,亲切地唤作“马泡”。

马泡,取这名应该跟马没有多大关系。因为,马高大俊朗,而马泡,长得如同弹丸。吾乡人若是见着一个人长得小小瘦瘦的,有时会戏谑地说,长得就像个马泡样。

马泡,匍匐于地,如同西瓜秧,只是藤上有锯齿。夏秋之间,藤上开着小黄花,最后结成小小的青皮果子。

未成熟时,马泡味道酸涩。长熟后,皮色明黄,滋味甘甜。

乡下孩子,有时放学走在路上,见着,便会冲上去,摘上几个。

拿在手上,或吃或玩,全凭兴致。

作者简介:薛正雷,江苏省盱眙县明祖陵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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