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生命中那六个繁花似锦的年头
感谢生命中那六个繁花似锦的年头
文/王琴
2005年8月，我再一次踏进凌桥中学这格外熟悉的校园，向诸多熟悉的老师问好。阔别7年后，22岁的我以一名新教师身份迈进母校，回到这里任教。
新教师历练，首先要做班主任，我也不例外。我做了初一3班班主任，带3班和4班语文课。那一年的学生真多，全年级有9个班，每班78人。当我第一次走上讲台，看到教室里拥挤的桌椅与陌生的面孔，心里真有点发怵。还好全校班主任会议上，我都一一做了记录，那就照着笔记本上的记录事项，挨个布置吧：点名，填写信息表，发书，排座位，分配劳动区域，安排携带打扫工具……第一天夕阳西下，我累得浑身酸疼。
上岗没两天，我就多次听同事们说现在的学生贼着呢，不敢惹男教师生气，尽欺负女教师。
可想而知女班主任的地位了。所以很多老班主任告诉我，开始就要对学生坏些，让他们认识到厉害，以后班级好管理，课堂教学也有秩序。
我班有个叫兴的男生，高高壮壮的，个子比我这个1米68的老师还高大半个头。开学十来天，就有学生告诉我，中午午休时，他在教室里大声说话，来回走动，扰得大家不得安宁。我也找他谈了话，效果甚微。再过些日子，学生说他在教室里抽烟。触及到我的底线之后，某个中午，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教室后门，将正在抽烟的他抓个正着。愤怒的我将他叫到教室外面，一脸不屑的他，眼睛斜斜地与我对视，唇间偶尔还闪过一丝“你能拿我怎样”的蔑笑，热血就像控制不住似的冲上头顶，我没有半分犹豫，左手拽着他的耳朵，扬起右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啪！”他震惊了！班级里的学生震惊了！我自己也震惊了！他震惊是没想到我敢动手甩他耳光！班级学生震惊的是没想到我这个女班主任敢动这个“球头”！我震惊是压根没准备动手的自己，竟然真的动手打了学生！
一巴掌下去之后，我与他是久久的对视，他的目光由震惊到愤怒再到黯然，最终他低下了头！然后我把他带回办公室进行教育。
那一巴掌让我“厉害”的名声不胫而走。那个叫兴的男孩子，一直很调皮，其他科目老师没少向我告状，我找他谈话，他也常常嬉皮笑脸，只是再不顶撞我，相反，无论校里校外见到我，他都恭恭敬敬地问好。
后来果真如老教师所说的那样，我的“坏”让班级管理很快上了轨道，语文教学成绩也不错。只是很多次，我会在心底反思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到底是那一巴掌让那个男孩子觉醒，有了更高层次的惧怕，从而有了几分忌惮和约束？还是我的巴掌与目光，让他看到一名老师的无惧与耐心，从而对她有了几分浅浅的尊重？
工作一年后，我和我的学生一起升到了初二，只是我的岗位被领导做了调整，不再教原来的两个普通班级了，改教两个优秀班语文，做其中一个优秀班班主任。
新班级里依旧是黑压压的学生，依旧如一年前那样面对陌生的面孔。短期内，我要重新认识一批学生！好吧，那就先从名字开始吧！短短五天内，我记住了两个班150多个学生的姓名，我都为自己感到骄傲。
记住学生的名字，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向来脸盲的我只是凭着一腔青春的热情，用了最笨的方法，名单随身携带，用各种方式尽量叫到每一个学生，然后强迫自己去记住这个学生。多年后，看到这样几句话，我特别赞同：“记住学生的姓名，是我们心中时刻装着学生的体现，出类拔萃的学生我们要记住，顽皮淘气的学生我们更要去记住和帮助。记住学生的姓名，是教师责任心的体现。”
而我想补充的是，这两类学生的名字往往都能被老师记住，优秀的学生是老师的骄傲，调皮的学生让老师头疼，最容易被忽略的恰恰是中间生，我们每一个老师更应该记住他们的姓名！回想自己上学那会，平凡的我如果被老师叫不上名字或者记错名字，心底是那么落寞与感觉不被重视。那么，我们如今为人师，就应该换个角度，不要忘了那些默默无闻的中间生。
如果路上，迎面走来两个学生，一个是优秀生，一个是普通生，他们同时向您问好，那么也请我们教师先叫出那个普通生的名字。
因为一场不大不小的急性肠炎，我不得不离开校园去医院看病。二十天后，再回到校园，原来的班级已经有别的老师接手教学。我的岗位再一次做了调整，刚好初一有个班级语文老师辞职了，我便接替她，从初一年级重新教起。
记得第一节课上，班里有个大胆的女生就站起来问我：“老师，我们很喜欢刚离开的李老师，李老师走后给我们代课的老师都不让我们提以前的李老师，你会不会也不准我们再提李老师？”尽管上课之前，许多老师都告诉我，那个班的第一个语文老师“魅力”太强，吓跑了好几个语文老师。但我真的没想到，第一节课上，学生的提问就来得这么直接。我用了公交车的比喻。公交车在每一站停下来，都会有人下来，也会有人上去，流动于其间的便是缘分，我们可以珍惜与我们同行过的人，但我们不能因为他的下车，就拒绝新的人上来，就拒绝公交车向前行驶。我说完，学生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尽管以后的日子，还有同学在周记中提之前的李老师，但我从未粗暴地阻止他们去想她念她写她，我一直给他们留着一个思念怀想的空间。
这一次所带的学生，我一直完整地带到初中毕业。很多年过去了，我都记得班里有个叫做雪芳的女孩子，身世凄苦，母亲是他爸从云贵那边买来的，生下她后就走了。从小她便被寄养在伯父家，爸爸外出打工赚钱供她上学。当年13岁的她写道：父亲像座山，母亲像条河，山拥抱着河，河滋润着山，而我就是生长在这山下、河边的一粒种子，在山的拥护下，水的滋润下，茁壮成长。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感动了我，看到了一个女孩汲取阳光向上生长的力量。初中三年的时间，我对她格外关注。2009年的中考，她以优秀的成绩考入淮州中学，语文中考成绩是135分。再后来，她上了湖南的一所大学，毕业后便留在那边定居了。
还记得当年，因为这一届学生，我写了篇文章《认识你们，真好》刊登在《淮安日报》上，我学生时的语文老师姚业柱，也是我当时学校的副校长，在看我的初稿时，加了四个字“教学相长”。这么多年，我对这四个字一直记忆犹新。
有时候，给学生上课，和学生聊天，我真的分不清是我给他们智慧，还是他们给我智慧；我也分不清是他们向我倾诉，还是他们紧紧关注的目光，给了我倾诉和努力成长进步的空间。
时间和地点都记得不是太清晰了。只记得，有一年全区语文公开课评优活动开始后，我代表学校外出去参赛。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我。上公开课，没有指定特别内容，大多数老师，都会选择课文吧。唯独我，选了篇作文。给学生上一节作文公开课，还是到别的学校面对新学生，没有时间和地点去预演的那种。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啥想法。反正自己准备了一番后就去参赛了。课堂情况，比预料中差很多，学生课堂现场写出来的文字一般，他们与我的互动热情也不高，总算把一节课撑到下课铃声响起。当时的初中语文教研员是李忠生老师，课后，他笑着问我：你这是自己瞎捣鼓的吧？我勉强笑着应了。却不曾想，过段时间，奖项下来，我竟然得了全区优课一等奖。我知道当时的自己有愧于这份荣誉，但我明白这是一个资深语文教师对一名新教师的教学鼓励，与对她花心思去琢磨、去思考的肯定。
就是这份鼓励与肯定，让我对每一天的教学工作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2009年中考结束后，李忠生老师又通知我参加当年的中考阅卷。这一份弥足珍贵的肯定与信任，让我人生又多一份阅历，成为从教生涯里非常丰富的一笔。
六年，与很多同事有过交集。像蚂蚁一样努力工作像蝴蝶一样生活的许杨，条理清晰思路分明的李明，有条不紊的樊俊茹，热情富有感染力的马琳，淡定从容的张薇，踏实努力的朱云，周到细致的乔宝江，帅气又有才华的袁彬……每一位老师，他们都有着鲜明的教学特色。
还有之前教过我的老师，比如周兵校长、姚业柱校长、姚业珠主席、郑善中老师……当我有一天成为他们同事后，再走进他们的课堂，一次又一次聆听他们上课，有一种别样的幸福萦绕在心头。这种幸福，是那些不从教的同学们永远无法体会到的吧。
而那些讲台下的学生，走出校园后，也有一些成为我永远的朋友。张海丽，是我第一届的学生，当年瘦瘦弱弱的小丫头，多年后，还是瘦弱。她就像一株小草，这么多年，努力上进又善良美好。现在的她是浙江大学一名助教，我随口说一句电脑用多了眼睛不舒服，她就在出国时，给我带几瓶缓解眼睛疲劳的眼药水。我在朋友圈里说预约口罩难，她立马电话过来，说她有，要给我寄一些。金海龙，是我带了三年的学生，非师范的他，考了教师资格证，老师做的风生水起，不甘平庸，果断辞职后加入碧桂园，短短一年就干到年度销售亚军。一米八的他帅气踏实上进，还是难得的暖男。2018年夏天，我生二胎做月子，这个大男孩上门来看我，竟然买了大大的榴莲，他说榴莲属于热性水果，既能让我月子期间吃到水果补充维C又能祛除体内寒气。学美术的他，曾给我画了一幅画，绿草如茵的操场，一树一树的花开，一条小路蜿蜒着通向远方。这幅画，被我挂在家里的楼梯处，每每上楼，看到这幅画，我就觉得那条路是一条通向无限美好的幸福路。
2020年的第一个清晨，是从一场既熟悉又陌生的梦中醒来。梦里，我回到阔别多年的讲台。教室，是我初入职场的课堂。学生，是我2005年做班主任时熟悉的脸庞。没有备课，学生们也不介意，当年的课代表依旧美丽热情大方，领读了课文。板书，提纲挈领，总结了八个字，前四个字，清晨醒来，还记得清清楚楚:热爱、至上。只是在黑板上，“热”字怎么也写不好，歪歪扭扭，还有好多次一写就断的粉笔。
课堂上，依旧有迟到的孩子。再面对他们，我没了当年的尖锐，平和中是更多的宽容。不知道这场梦境里的心态是不是跟成长有关？
师范毕业后刚走上工作岗位，我是本着严苛的教育理念的。可是这些年离开讲台，加上自己的孩子不停成长，我意识到当年的自己，在教育教学过程中，存在太多的问题。我不否认自己是个负责任的老师，但我真的不是一个有温度的老师，我用严苛包住了自己，阻挡了学生与我之间的良性互动。如今想来，真的愧对我的第一届学生，倒是后来，不做班主任，自我评价，更像一个合格的教师。
有时候也设想，如果再回到三尺讲台，我一定会比从前做得更好。养育两个孩子，做了母亲，陪伴孩子成长的路上，一直在不停地修正自己，希望这种修正能一点一点完善自己，让自己的职业生涯做得更好一些。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种推己及人的爱，深刻些，需要光阴来成全，进而成长。
回顾所来径，感谢生命中那六个繁花似锦的年头！
王琴，在三尺讲台间绽放过六年青春，后通过公考成为一名法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