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故乡那盘石磨/陈骥

故乡村头那棵歪脖子大柳树,不知有多少年了,记忆中,它是这样,到现在也是这样:靠南的一边已失去了生命力,腐朽风化,风雨剥蚀它,小鸟虫子剥蚀它,小孩子有时也剥蚀它。它只好可怜兮兮地露出灰不溜秋的肌体,在靠北的树皮顽强地吸收水分作用下,活得倒也出奇。

大树下面有盘石磨,直径约有一米,石磨的高度和我差不多,那是我童年的梦遗落的地方。

队上一旦分了供应粮,那冷弃的石磨便热闹起来,五十多户村民你争我抢互不相让。娘总会让我端着半碗苞谷和邻居的女孩芳芳去“占磨堂”。

刻在童年记忆深处的那个可怕的“饿”时时像一条鞭子无情地抽打着我们稚嫩的心。半碗苞谷,粒粒似仙丹诱得我们嗓子眼直发痒,所以,往往还没有等到我占的“磨堂”到,半碗苞谷就被我和芳芳一粒粒生吃完了,只好又偷偷溜进屋里,又揽半碗本不多的苞谷颗粒去占“磨堂”。

偏偏一次快挨到我和芳芳时,被队长的儿子抢去去,和我同龄但比我体壮的那个队长儿子,仗他爹是一队之长,有“定夺供应粮”的权利,生生抢占去,还骂芳芳爹是“贼”,是花了队上的钱害怕吊死的。

这分明是欺负我们,我听大人说,芳芳爹是给队上出售几条麻线口袋后,所得的五元钱被贼偷取,回家后被社长“训斥”后,一时想不通,吊死在山背后那棵大柳树下的。

童年爱打抱不平的我偏偏不让,在争持中,队长的儿子竟出手打我。娘闻声赶来,看着我鼻青脸肿的样子,只是将我拉回家,心平气和地说:“人家的胳臂比我们的腿壮,惹不得躲得起!”

受了莫大屈辱的我,开始暗暗较劲,寻找一切机会强身健体,希冀总有一天以牙还牙报复社长的儿子,而且性格愈来愈古怪。娘以为我病了,带我去村里赤脚医生那里,也没查出什么病,只是说我恐怕得的是“抑郁症”。从此,娘再不敢让我和芳芳端着半碗苞谷粒去占“磨堂”了。

但我和芳芳却常常背着大人,到那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乐趣。刚推过面的石磨下,总会落下碾碎的苞谷面粒,那些落在歪脖子柳树上的鸟儿,焦渴地跳上跃下,一旦等到推磨的人,将上面一扇石磨抬起扫得露出本底走后,它们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哄”的一声向石磨“射”去。

它们吵着闹着,为了争一粒食,在地上打滚,啄得头上毛纷飞。童年顽皮的我“乘鸟之危”,手提外衣,蹑手蹑脚,将它俩罩在衣服下,其余的鸟儿悲戚戚四散逃命。看着那逮住的鸟儿闪着绿豆似的眼睛求生的样子,芳芳说怪可怜的,一再求我放飞它们。于是,我和芳芳一同闭眼,一声“起”,各自松开手,将自由还给它们。接着,我们又开始玩点“将”,那台石磨是点“将”台,磨眼里插根苞谷杆算作旗杆,苞谷杆做枪,开始玩“打日本”争阵地。反正暂时又没粮食磨,大人们也懒得管我们。

夏天有时玩累了,炙热的阳光躲在浓密的柳叶背后,那扇石磨晒得暖暖的,我们光着上身躺在上面,怪舒服的。

有时中午,队上召开社员“学习”,时常选在那里,队长总会让识字不多的会计读报纸让社员“学习”。石磨四周便开始响起嗡嗡的女人“拉闲”声,男人的鼾声。队长总会时不时站起来喊:“大家注意学习!不准睡觉!不准说话!”

会计读完报纸后,接着就是请老贫农瘸腿五爷讲“忆苦思甜”,五爷一次讲着真哭了,说他已半百了,至今没摸过女人啥味道呢,唯一的心愿是组织能照顾一个女人。队长却大声说:“那要自己恋爱!组织无法照顾”,那些“拉闲”的女人一下子笑起来,我们这些“小屁虫”笑得捂着肚子,眼泪直流出来。

大人们上工去了,那盘石磨又是我们捉迷藏的地方,刻在我们心中的一个谜团是:那个爱唱“样板戏”男人因“走私”被劳教的“洋鬼子”,很少出工,却时常有供应粮推。娘不愿告诉我,我一次鼓动芳芳问她娘,只是说与队长有“黏糊”,我们又不懂。

后来,娘抱着让学校“管束,管束”我的心意,将我五岁打发进了村学,我与那盘石磨也渐渐疏远了,而且,企图报复队长的那个儿子的心态也淡漠了,但来去须经过村头,望着昔日玩的那欢乐的地方,似乎总有一种留恋感。

再后来,家乡通了电,安上了电磨,那台石磨只好被村民冷弃在那里。上面一扇被谁抬下去做了打土块的“基石”。另一扇被村民抬下来,仍搁在那棵大柳树下,成为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打扑克的阵地。我每次回故乡看见他们时常围着石磨聚在一起,咀嚼着沧桑岁月留下的痕迹,说着永远听不厌的有关石磨的故事。

作者简介:陈骥,男,1967生,祖籍甘肃省庄浪县赵墩乡。中国散文诗作协会员,平凉市作协会员,《平凉报》签约作家,教师。业余写作,作品多散见于省内报刊,获各种文学奖三十多次,出版当代文集《心尘》。《心尘》已与《中华传奇》合作改成电子书在咪咕、亚马逊,掌阅等平台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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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元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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