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营丨在犨城，倾听着古柏的守望
我总是对满目葱茏的人文古树情有独钟，当我听说鲁山县张官营镇有一棵2000年的古柏时，便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去见它。
我是在秋天里见到这棵古柏的。古柏就在张官营镇杨孙庄村东北角一户人家的房后。当我走近它时，被它的非凡气势所震憾，被它强大的气场所感染。它的周边，玉米吐樱似乎是向它施礼，杨树哗哗啦啦像是给它鼓掌，小草在它面前匍匐甘愿伏地称臣。见此情景我也不由得对它产生几分敬畏。这是一棵奇特的柏树，树围就达5、6米，树高20来米，树冠覆盖的地面足有半亩地。你看，它沧桑遒劲，嵯峨挺拔，绿叶密密匝匝，蓊蓊郁郁，间露铁臂虬枝，它以伟岸大气的姿态巍然屹立在天地间。树冠的顶端突出来几个分枝，那枝叶很像一对栩栩如生的青色雄狮，威武雄壮。更奇特的是树上的叶，这一片是刺柏叶，那一片是侧柏叶，还有轱辘叶、圪塔叶，我也糊涂了，这究竟是什么柏树呢？恐怕走遍全国也属罕见吧？就算是计算机的脑袋恐怕也难想出个所以然来。
在古树的北边我发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些断碑和石柱，据我市地域文化专家潘民中考证，这里就是犨（chou）城屈原庙的遗址。寺庙一般都植有柏树，这棵柏长在屈原庙前，自然体现着诸多屈原的元素。犨城屈原庙是正史记载的全国最早的屈原庙，是我国北方纪念伟大爱国诗人屈原的祭奠场所。犨城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北部的重要城邑，屈原两次出使齐国或许在此驻节，这也可能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建屈原庙的原因。在杨孙庄还有一个代代相传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从南方逃难来了一户人家，在村里安顿下来之后就在离家不远处建了一座小房子供奉一个牌位，天天在那里烧香祭拜。村里人好奇，就前去打探。于是这家人就告诉他们，自已供奉的是祖先屈原，并给他们讲了屈原报国无门在五月初五投江而死的故事。村里人崇敬英雄，就帮这家人建起了一座屈原庙，并在庙前植下了几十棵柏树，每到五月初五这天方圆百里的人都来祭拜。据记载到明朝时屈原庙已有相当规模，僧众就有几十人。庙内古柏森森，常年香火缭绕。后因战火频仍，庙宇被毁，柏树也只剩下了一棵，就是我看到的这棵柏树。这座庙被毁后，当地人端午祭奠屈原的习俗一直没有改变，在距此三公里外的前城村重建的屈原庙也有上百年的历史。此地只留下这棵古柏继续着又一个千年的守望。
犨城虽然早己堙灭在历史的尘埃里，屈原庙也在兴废中轮回。随着屈原庙移地重建，人们祭拜屈原也不在这里了，可古柏并没有被冷落，你看，柏树上有那么多的红布条，还有树旁香炉里的灰烬，这都说明人们对树的崇敬。
犨城在史料里曾经那么耀眼，现在我却找不到有关城的一点痕迹，前城、后城这些村名，也许就是犨城留给我们的最后记忆。从犨城之后，两千年来这里是如何变迁的？又是谁的金戈铁马在这里扬起征尘？屈原庙经历过何种的劫难？碧波荡漾的犨河又是从何时成为一条干沟的？我知道，我的探问太过细琐，这里的人回答不出来，县志镇志里也难记录详尽。可这一切让我充满好奇，愈是好奇愈充满神秘的诱惑，把我引入幽深的遐想中。
我想，这棵古柏一定知道这一切。它将散漫繁杂的光阴，浓缩在了一圈圈的年轮里。它静静在这里守望，一轮红日掠过树稍，一弯新月挂在树边，不论是烈日严寒还是凄风冷雨，都不曾改变它坚守的誓言。
沉默寡言的古柏在静守中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晴，数千年间，它不仅将水火兵燹记录下来，还将人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记录下来，有多少善举，有多少恶行，它都记在心里，刻在生命的历程里。时光变幻，日月沉浮，古柏矢志不渝，记录着社会经济发展，也记录着庙宇被毁时自已苦难的经历。生活在这一方热土上的人，和古柏一样呼吸着蓝天白云下带着泥土气息的芬芳空气，也和古柏一样吸吮着这片大地上的养分和水分。从生到死，都在古柏的深情注目中，接受它的护佑和抚爱。
春去秋又来，屈原庙盛而又衰，这棵古柏始终没有淡出人们的视野，相反却融入了人们的生活。在当地有关古柏树的传说故事有很多，走访了几位老人我听到这么几则故事：红灯笼周游。许多人在夜深人静赶夜路时会看到两个带“屈”字的红灯笼，走到柏树下就消失了。他们说，这是屈原给人们引路；夜里有人看见一群小白兔在打麦场里嬉戏，一见到人就蹦蹦跳跳地向大柏树跑去，跑到树下就不见了。人们说小白兔是住在柏树上的仙女变的；一九五八年村里办大食堂时为了解决燃料问题，驻村干部让村民上树锯大柏树的枝，谁也不肯上，这名干部就自己上去锯了一枝，结果晚上就病倒了；当地有给体弱多病的小孩认百个干达(干爹)的习俗，可到哪里找那么多老干达呢？于是就想到了与“百”谐音的古柏树，这棵柏树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许多想认干达的人就领着儿子给古柏跪拜磕头，攀亲结缘。村民们讲的故事无从考证，也不用考证，既然都与柏树有关，那寓意再明白不过，就是为了保护这棵古柏树。自古以来，农村信神了仙了的大有人在，这棵树沾了神气和仙气，自然就没有人敢冒犯了。
这棵古柏不仅是张官营镇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且是游子思念故乡的特殊情感符号。仰望古柏，感受它苍劲伟岸的神韵，尤感人之渺小、人生之短暂。古柏天雕地琢，吮吸天地之精华，流淌地域文化之血脉，蕴含历史文明之积淀。因为古柏，这个地方显得古朴厚重。
作 者 简 介
张振营，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曾在《河南经济日报》任记者，现供职于平顶山市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