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石:【躺着中的枪】(散文)

躺着中的枪

牧石

一九九二年秋,在单位家属楼上得到一套单元房,尽管不大,还是别人调走留下的二手房,可我瞧着明亮的客厅和卧室,装有自来水的厨房、卫生间和视野开阔的阳台,还是喜滋滋的高兴。没领到钥匙,就盘算什么时候搬进去,开始我们一家三口新的生活。

此前,虽也搬过四五次家,可也不过只是从同一幢楼的四层搬到了三层、阴面搬到了阳面,再从办公楼宿舍搬到丁字楼上,结婚有了小孩后,又从丁字楼搬进了房间稍大点儿的青工楼里,搬来搬去住的都是筒子楼宿舍间。整整十年春夏秋冬,受尽了用水取暖、上卫生间不变的煎熬。

那期间,望着单位仅有的几幢家属楼,我常想,自己在上面有套房子该多好啊!

这次要到房子,实现夙愿,使得多年来的郁闷和烦恼也一扫而光,感觉生活一下子变得崭新,轻快许多。急着搬进去住,仅用不到两周时间,粉刷墙面,油漆门窗,盘炉灶,连粗糙不整的水泥地面也顾不上处理,就很快收拾好了房子。

搬家那天,从住在单位的武警部队叫来十几个战士帮忙,三下五除二就干净利落把家当给搬完了。他们烟不抽一支,水也不喝一口,搬完一溜烟全都走了,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那时,人们住的都是公房,一般搬家都不兴办什么乔迁宴。我是个随大流的人,自然也就没请人吃饭,连挂鞭炮也没放,高兴的只管搬进去住了。

然而,住了没两天我就发现,这房子不足两平米的卫生间实在是太小,厨房的窗子设计的不大不说,还高了些,采光不好,没有重新收拾地面也是个大失误。而且阳台与邻居只隔着个花墙,彼此站在上面一览无余,感觉很别扭。

还有,我不喜欢这个邻居。他家男主人是我们单位里的一个股长,官虽不大,却爱在人面前扎势,说话口气大。平日里不管什么场合讲话,开口满嘴都是脏词,整天把工作都甩给别人,自己什么也不做,而将上级配给大队仅有的一辆机动车—长江750摩托,看得跟他家的似的形影不离。整天骑着上下班不算,还骑上跑到单位周边农村,给自己巴结的领导和亲朋好友买鸡蛋、核桃什么的,甚至去逛歌舞厅,到处乱转。上级一位领导看不顺眼,就嘲讽他是个“摩托鼓长”。

更为可憎的是,就连他老婆夜晚下楼上厕所,照明用的都是带警报器、强光电筒的多功能高压微型电击警棍。要知道,那时我们监狱经费得不到保障,没有钱,买的一点警用器具根有限,干警有事出警,能拿根橡胶棒子就不错了。

和他做了邻居我才发现,他还在阳台上养了几只鸽子,而且养的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将鸽子圈在笼子里跟喂鸡似得养得肥胖,偶尔放出来也飞不动,只能在左邻右舍、上下邻居家的阳台或窗台上扑棱一阵,留下一些排泄物。人家生气,他却高兴,像是鸽子给人家拉下了一陀金子似的乐开了花,哈哈大笑不去理会。

白天鸽子咕咕噜噜的吵叫,折磨我的听觉系统;夜晚,腥臭刺鼻的鸽粪味儿弥漫开来,随着夜风从门窗缝隙侵入我家,又来糟蹋折磨我的嗅觉器官,考验我的耐力。

好在他老婆嘟囔,看看小胡,年轻轻的都住上大房子了,我们的俩娃还睡架子床,看窝囊不窝囊!这话儿刺激他,整天向单位要房子。过了没几个月,同一单元二楼住着的一个领导调走腾出了套大点的房子,被他要到很快就搬走了。

我们不是一路人,相互之间无话可讲,再加上我和爱人本来就没串门的习惯,除了上班还要带孩子,也没时间,所以我和他虽是邻居却无往来,相处这段时间倒也相安无事。然而遗憾,由于他搬的距离我不够远,我还是被他盯上给黑了一回。

他搬走后不长时间,有一天我到办公室去办事,说话间,他忽然把肥胖的圆脸拉长问我:“你把我鸽子给杀的吃了?”

猛然间听他冒出这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听懂,随口还疑惑地问:“啥事?”

他说:“有人看到我的鸽子飞到你家阳台上,让你给逮地杀了吃了。”

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觉得他是在蒙我,就给笑了。可看他一脸严肃,我也认真起来,坚定说:“不可能!”还说:“我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那样的事。”

见我毫不含糊,他的目光变得晃荡起来,嘴里嘟嘟囔囔说:“别人都看见鸽子落在你家阳台上,被你给逮进屋里去了?”

我想起来了,他搬走后,那些鸽子的确也飞回来过几回,不过我从没在阳台上抓过,倒是有一次鸽子像贼似溜进了我家的卧室,让我顺手给逮住了。然而,当我望见鸽子圆睁血红的眼睛闪射出的诡异灵光,吃惊不小,内心顿升一股莫名的恐惧,慌忙把鸽子送到阳台上,用力赶快抛了出去,希望它离我远远的。

本想对他说这些,可一看他晃着颗圆脑袋,肥囊囊的脸上流露一副狐疑的神态,就不想说了,觉得他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连给他说看到我把鸽子逮着吃了,也都不想问。看他愣神,感到好笑,又说了一遍“我不是那样的人”,便走了。

这事虽冤枉,可由于纯属空穴来风,又是从那样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我除了莫名奇妙外,只是感觉像正在吃饭,有人放了个屁,让人讨厌而又无奈。

二十多年过去了,之所以又想起这件事,是因为前不久碰到了他。在街上,他怀里抱着孙子,没法弯腰拿起身旁的一把大葱,我搭手帮他拿了起来,他忙客气连连道谢。这让我吃惊,他怎么会客气?当年那股子横气和当了副处级领导后的霸气哪里去了啊?

看到他脸上的肥肉少了许多,多余的皮肤在额头和眼角上堆成的一道道褶儿,我才忽然想起来,他退休都五六年了。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手中没权了啊!

面对他的背影,曾经的一切犹如云烟,相信他抱着孙子的心是善良的,眼神也会是慈祥的,岁月会让曾经的横气消掉,让每个人善良的柔情上升,无论过去如何,对于曾经的 邻居,只想道一声“健康就好,家和万事兴。

本文配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胡旭:笔名牧石,陕西绥德人,1982年12月参加监狱工作,现为一级警督,工作中曾荣立个人一等功。业余爱好文字写作,笔耕不辍,经常在报刊媒体发表新闻通讯、论文、散文作品,屡屡获奖,并有多篇获一等奖,备收入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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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 余  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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