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微小说】田宏刚：红楼人物过“五一”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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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19期︱

审稿|谭长征编辑|小蚂蚁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红楼人物过“五一”」

文|田宏刚

栊翠庵的晨钟响过，妙玉和小尼早早把里里外外打扫擦拭干净，就诵经做早课了。这会儿早课结束，用谷雨那天的雨水煮着老君眉，在氤氲的茶香里读王摩诘的诗了。

王夫人焚香沐浴后眯着眼睛默默地诵读贾环抄写的《金刚经》。

凤姐放完月例钱，身子有些不爽，平儿正伺候她吃茶，问琏二爷最近忙啥呢。又让丫鬟妈妈伺候巧姐梳洗打扮，吃过饭以后，学着做女工。

贾母吃过早点，知道凤丫头身子病未痊愈，思忖着去看看她。鸳鸯忙着取披肩，拿拐杖。

宝玉和茗烟正要出门。

探春：宝哥哥，眼看五一节到了，你如果出去到了街面上给我捎些小巧好看的玩意儿，我给你做一双布鞋，也算是五一节的礼物了。

宝玉：没问题！我给妹妹再捎些名家宝帖，上好的湖笔，算是给妹妹的礼物。

黛玉：眼看各色花又落了好多，收集花瓣的锦囊有些紧张，不够用了，还有薛涛的诗笺，汤显祖的临川四梦也给我捎一套，别教舅舅和其他姐妹们知道了，尤其别让宝姐姐知道了，免得她又要打趣我，教训我。

宝玉：这个我知道，我心里记着呢。只是妹妹千万小心最近天气反复无常，你身子骨又弱，万一天太冷或者太热，你都受不了，就把扫花和葬花的事交给紫鹃或雪雁去做就行了，免得我人在外边，心还在你这儿，办事难免丢三落四的。

黛玉：我身子骨也不至于那么弱不禁风的，大不了就是出门的时候，查查天气预报，小心谨慎些就行。再者五一节到了，我也得自己劳动劳动，说不定一劳动锻炼身子还能爽利些也未可知。在这我也想出去采采风，否则如何能写出好的诗来？本来葬花就是我自己首倡的，如何甘于落后于别人呢？哥哥只要心里有这妹妹就好。

宝玉：妹妹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思，为妹妹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都愿意。何况今天还是个劳动节呢。

黛玉（心里特感动，眼里噙着泪）：呸呸呸，大过节的，说几句吉利话，不要动不动就死呀活呀的，肝脑涂地的。

晴雯：小红，忙啥呢？鸟也不喂，花也不浇，地也不扫，，跑出跑进地忙啥呢？攀哪一家的高枝去了？还是没事儿胡转悠呢？难道忘了今天是劳动节吗？

小红：这些活我早都干完了，我干的时候你们还没起来呢。这会子二奶奶让我去传个话呢。

晴雯：我就说么，替二奶奶传个话儿，就兴得屁颠儿屁颠儿。倒派起我们的不是来了。我昨晚发着高烧替宝二爷织补雀金裘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早早睡了。最近天气不正常，忽冷忽热的，穿那个正好。

麝月（趁着阳光正好，晒晒丝绸织品）：也只有你有那个本事，能者多劳么。袭人姐姐这会儿给二爷绣裹肚，难为她那么费心费力的。

晴雯：人家是什么关系，我们是啥关系。人家是太太钦点的大贤人，林姑娘都改口叫嫂子了的。

袭人（红着脸）：小蹄子不干个正事儿，专拿我说事儿，我又没得罪你。二爷去哪儿了？

晴雯：我夸你是出了名儿大贤人，我咋能得罪你呢？二爷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指望我怎么能知道呢？你有通天的本事，问问茗烟，或者他奶哥李贵儿不就知道了。

袭人：我这兜肚绣好了，想让二爷试着穿穿，看合适不合适，要不要改改。

晴雯：离暑天还早着呢，这会子着那么大的急，他早晚回来宽衣或穿衣的时候试试不就行了，为啥非得这会儿试试？是不是有啥事儿得让我们大伙儿回避回避？

袭人：小蹄子，净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晴雯（笑得前仰后合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又没说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发哪门子的烧呢？至于不？

袭人（羞愤）：小蹄子还说没说，这不说比说了还狠。看我今儿不撕烂你的嘴！（想要撵打晴雯）

麝月（偷笑）：袭人姐姐不必和晴雯斗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嘴，不占理你都说不过，何况她还占理着呢？

袭人：好呀，连你这小蹄子也合伙欺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麝月：袭人姐姐今儿这话儿好暴力呀，我好怕！行了吧？

李嬷嬷：我在竹林那边承包了一块儿地，锄了一会儿热得不行，到宝玉这儿喝些东西，解解渴，歇歇乏。咦，真好，这儿放着现成的银耳莲子汤！

袭人：这原本是给二爷准备的，妈妈难道不知道？

李嬷嬷：宝玉吃着我的奶长大，我就不信一碗儿银耳汤我就喝不得了。如果宝玉在的话，也要亲自端着来给我喝呢，你个小蹄子还要隔三阻四地，打量我喝不起，是吧？我今儿还偏要喝了。

晴雯：妈妈也是里边的老人了，规矩应该比我们知道得多，论理应该给我们这些带个好头才对，有啥必要大呼小叫的，一碗银耳汤喝就喝了，没啥大不了的，但坏了这儿的规矩我们可吃罪不起，妈妈你说是吗？

李嬷嬷：今儿大过节的，偏偏在这几个小蹄子跟前讨了个没趣，还真是的，算了，走了！

麝月：妈妈不吃些茶再走？

李嬷嬷：今非昔比呀！吃不起呀，不啦不啦，我走了！

晴雯：妈妈慢走！小心路滑！

麝月：在那儿承包地干活是给自己干，又不是给别人干，凭啥动不动就在这儿耍大牌呢？

袭人：快别说了，谁叫人家是二爷的奶妈呢？把那碗碟收拾了，重新准备些，免得二爷回来又要生气了！檀云碧痕呢？小红若是回不来，让她俩赶紧准备吧，免得二爷回来啥都不凑手。到时候又要耍脾气了！

晴雯：大不了又来个窝心脚，你又不是没尝过，我们就不配。

蘅芜苑里宝钗嘱咐莺儿把薛蟠从南方带来各式玩意儿分好，给府里上上上下都送一份儿。

香菱拿着自己的诗稿想向宝钗讨教，看她那么忙，也知道她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有时纳闷她那么有才可为什么偏偏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呢？如此说来有才便是缺德了，那我们姑娘不是缺了大德了？可她也不像缺了大徳之人么！算了，这些问题不是我能说得清的。还是找林姑娘去学诗吧，也只有读书写诗让我能忘掉痛苦。

稻香村李纨让丫鬟妈妈们把里外打扫利落，吃过早点，督促贾兰温习功课。

梨香院里贾蔷正指导芳官藕官龄官她们《牡丹亭》和《紫钗记》。忽而想起今儿是五一节，昨天准备好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就让大家歇歇，叫过龄官：我前几天在门口捡了这根簪子，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吧。

芳官嗤笑道：送礼物就送礼物吧，编谎也不会编，谁见过龄官戴过这样的簪子。

一席话把龄官和贾蔷说得满脸绯红。

藕香榭惜春正在画大观园的画，入画在一旁伺候着。

迎春早起洗漱以后，向老爷太太请安以后，回来吃过早点就捧着《太上感应篇》咀嚼着，司棋忙完自己份内的活，这会儿双手托着腮想心事：表弟潘又安好久不见捎个话来，到底有什么事儿，还是变卦了？

史湘云昨晚熬了大半夜，终于把给叔叔婶婶的鞋做完工了，今天一大早把鞋送过去，给叔叔婶婶告过假，和丫鬟翠缕一同坐轿来到贾府、只留葵官料理闺房。

主仆二人在贾府角门刚落轿，就见宝玉骑着马，茗烟在后边跟着。“爱哥哥，你是来来接我的么？我就知道爱哥哥不忍心我在家里受罪的。看我给你也送一件礼物。”让翠缕把随身的小包裹，取出一双鞋递给茗烟。“爱哥哥，这是我给你做的一双鞋。”宝玉道：“云妹妹费心了，你先到家里坐，我去街上买些东西。你看你还要什么，我给你一块儿买回来。”湘云虽知道宝玉不是专程来接她的，却知道上街买东西的时候给她带上，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便道“还是爱哥哥好！那你如果在市面上碰到时兴的小玩意儿也给我捎一两样儿。”翠缕说：“姑娘前几天网购的那几样东西不好玩儿么？”“网上的东西山寨版太多了，不如在手工作坊买的，再者我也相信爱哥哥的眼光，绝对错不了的！”于是对宝玉说：“我去府里或者在老祖宗那里，或者在宝姐姐，要不然就在林姐姐屋里。林姐姐要是葬花去，我就一定和宝姐姐在一起的。”于是和宝玉别过，径到府里来。

薛蟠，冯紫英一起吃酒，命云儿弹琵琶，唱着小曲，大醉之后，忽而想起了结拜兄弟柳湘莲，呜呜咽咽道：“柳兄原来嫌我行为不端，教训过我，我从那以后也改邪归正。后来也多亏了他从强盗刀斧下救了我，保全了我的财物，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听说他和尤三姐订婚了，我有心帮他把婚礼筹办了，谁料想尤三姐自刎了，我这好兄弟也出家了，眼睁睁一对儿佳偶就这样散了，我本来还想帮他在五一节把大事办了！从此安个家，不再萍踪浪迹，四海为家。现在却连他人影也找不见了！找了好久也没音信！”说罢呜咽啼哭起来。

冯紫英：难得薛仁兄如此重情重义，冷二郎如果得知你的这番心意，也会感念于心的，我相信有缘总会再见的。云儿，你给薛仁兄唱一首苏东坡的《水调歌头》，让他心里舒服些。

云儿（悄声）：这呆子经常听酸曲，唱酸曲，能听懂那么高雅的曲子么？

冯紫英：他原来只是浮浪轻佻些，倒未必没有这慧根，况且东坡先生这首词后边的内容很直白，不存在听不懂的问题，加上与这情景正好契合，你就唱一首呗！

云儿（怀抱琵琶，转轴拨弦）：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薛蟠：我听她唱了那么多曲子，却觉得只有今儿唱的这首曲子最好，词也好，曲也好，唱得也好。真的唱到心里去了！我就巴望着我的柳仁兄一切都好好的。如果有一天回心转意，也就解了我寻找悬盼之苦。

冯紫英：看来冷二郎真的没白交你这朋友。（向云儿使眼色）云儿，我没说错吧？他能听得进去。

云儿：真是难得，我都有些被他感动了！现在难得遇到这么重情重义的人，如果有的话，我也该结束我的这种生涯了，哪怕与他一起萍踪浪迹，颠沛流离，都是幸福的。唉，也不知哪座山头是我这朵云的归宿。（说罢凄然泪下。）

冯紫英：唉，大过节的咋都这样垂头丧气的。让人完全没了喝酒唱曲的兴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