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谢文雄：【每思祖母肝肠厚】（散文）
每思祖母肝肠厚
作者：谢文雄
每思祖母肝肠厚，再度少年心眼宽。祖母在世时，常常告诫我：人在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小瞧不得，就是一颗不起眼的小草，也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绿遍天涯的时候，何况是万物灵长的人。他潜在的力量，有朝一日从另一个侧面喷薄爆发，说不定出人意料地巅覆摧毁原来的想象，令人膛目结舌，不得不大呼；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原来所料，实在是“天生无慧眼”。
“马上将士，牛自拉犁”，天道恒定，但“牛马可料，人却不能”。
“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幼年时，接受祖母的教诲；到了成年之后，踏足社会，倍感终身受益，战战兢兢，勤勤谨谨，未敢看低漠视一个那怕“对我一无用处且到处受尽白眼蔑视嘲笑”的升斗小民。
多次在银行营业厅看到了锥心刻骨的一幕：几位看起来已经十分熟悉的老人，他们铁定每月16日到银行领养老金。他们在大厅等待叫号时，都会互相打招呼闲聊，其中一位离休老干部也在中间。几位企业的退休老人便每个月都要问离休干部同一个问题：“你是离休干部，每月养老金近9000元，你自己这么节俭，估计花不了1500元，加上你老伴2000多的退休金，一个月估计要存下7000元，为何也和我们这些低收入的老不死一样，16日准时来银行取钱？我们实在看不懂。”
离休老干部不听则可，一听便心头一酸，烦恼丛生。“我不说你们不知道，千人千样苦，苦的各不同。我育有一男一女，儿女都成了家但没有立业。儿子、女儿的企业亏空下岗，女婿则到处打短工。我这9000元养老金，只能及时到银行取回，因为三个家庭都等着用度，儿媳、女儿在家里等着我的钱。钱取回家后分成三份，3000给儿媳，3000给女儿，我自己3000；老伴日常用度是她自己的退休金。”老干部告诉老友们。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诸多老人一听，唏嘘不已：“不仅要养儿女，还要养女婿、儿媳、内外孙。老人真的是财富，是儿孙的银行。”“一旦老人双脚伸直，儿女失去经济来源，保证树倒猢狲散。”“典型的二世祖、败家仔、纨绔子弟，败祖辱宗”……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牢骚满腹。
有的还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地学起《红楼梦》里空空道人、甄士隐的《好了歌》及应和腔调，高歌：“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有一次，一位学究型老人还语带讥讽“借古喻今”：历史上，开创太平盛世、强盛帝国的，都是英睿明君。他们开疆拓土，威震九州，安抚四方，万邦来朝，就是一个字“买”；等到了朝代末，就是暴君昏君亡国之君。败家子、破落户所为当然是卖土地，然后卖机器，最后是卖人头；也是一个字——卖，卖国、卖州郡、卖田地、卖同僚，最后卖了自己。史不绝书。现在“富不过三代”周期律已提前化，成“富不过二代”了。第一代筚路蓝缕，克勤克俭，拼死拼活；第二代成“二世祖”。秦二世、隋炀帝，南北朝、五代十国的部分小朝廷，概莫能外。
对老人们的议论骂世，我却不敢苟同。因为这人一旦有靠山，便心安理得等靠要，失去自我进取的推力；一旦靠山没了，只能靠自己了，那些隐藏的潜力得到挖掘，并全方位发挥，则能够自食其力，绝不会像老人们说的那么悲观。他们看不见的力道不能小觑。
后来离休老干部离世了，他的老伴到同一个营业厅取回自己的企业退休金，几个老人又来议论：“老人去了，生活来源断了，小金库没了，他那些儿孙只能干瞪白眼，生活巨大的落差，会措手不及的，会痛彻骨髓的。”
听到老人们的议论，老太笑了。我看出她笑中含义：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自有路，你们不用杞人忧天，徒增烦恼……
果然，老太回应：“一开始我也十分担忧，这一大家子，倘若没有了这个经济来源，如何是好？”“谁知形势迫人，人顺形势。儿子儿媳在老头子还睁眼的时候，想到要自谋生计了。就合计着到一个农贸市场租了一个摊位，卖起从老家转运来的农作物。由于山区的农副产品品质较好，是传统品质。如红薯、玉米、介蓝、通心菜、菱角等，有一点古昔的农家味道，受到家庭主妇的欢迎，生意还可以。不可以也要自己撑了。如今儿子夫妇起早贪黑守摊，人瘦了一大圈。”“而女婿去了一个建筑工地，帮人家看守工地，打工也能养家糊口；女儿则在家里为人家挑裤腿，做手工。虽不能买房置屋，但居家过日子不成问题。”
不才为有先见之明而暗自得意。
人生行脚，一路风景，世间烟火，千姿百态，万状纷呈。每有所见所闻，总会想起水一般品格的祖母。其柔顺的表面，是明镜般的旷达慧根。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谢文雄，广东普宁人，出生于六十年代初，为汕头经济特区报社记者。自少年便喜欢文学，因而在从事新闻工作之余，偶尔心有所思、情有所感、言有所抒、目有所寄，便“不事雕琢、信马由缰”写下散文、随笔、杂文，撰写一些对联、碑记等篇杂，信手向各地报刊投出，也偶尔有被采用，抑或有捡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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