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小筑《鱼的故事》

鱼的故事
作者:梅林
听一位爱好钓鱼的朋友讲,在他的垂钓生涯中,曾遭遇一桩咄咄怪事。一天,他垂钓湖畔,忽觉手中杆一沉,一股巨大的力量几欲拖杆出手。他知道,逮住大家伙了。他飞快地扔掉手中的烟,双手紧紧握杆,开始了一场人鱼间的较量。一番斗智斗勇后,猎物终于出水,居然一杆钓住了两条鲶鱼——后面一条,用嘴死死咬住吞钩者的前鳍不放,它希望用自己的全力帮同伴脱险,直至被一起拖上岸来仍不放弃。
    我的好钓的朋友当场释放了它们。 
别跟我讲什么梦幻般的爱情故事。现代生物学的研究表明,鱼类并非什么高等级生物,虽然它们身上布满了神经系统。我有过剖鱼的经验,当刀口划过鱼腹时,我摁住鱼身的手明显传递着鱼身体的痉挛,说明它们是有疼痛感的,所以从此以后我不再剖鱼。但是,如果说鱼类具有感情色彩,抛开哲学和宗教的层面,尚待科学的证明。
当然,不排除富有情感色彩的人类附加着自己的寄托。庄子在《秋水》中就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天,庄子与惠施在濠水畔散步,望着水中的游鱼,庄子说:“你看河里的鱼从容自在,它们真是快乐呵”。惠施反驳道:“你不是鱼,怎知鱼的快乐?”庄子反问:“你不是我,怎知我不知道鱼的快乐?”惠施说:“我不是你,自然不知道你的感觉;但你也非鱼,凭什么知道鱼的感觉?”庄子悠然答道:“让我们回到谈话的起点。你问我我不是鱼,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既然你问我鱼为什么是快乐的,就说明你已承认了我知道鱼是快乐的事实,然后再来问我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那么现在我就来回答你,我是在濠水边上知道鱼是快乐的。”
智者之间的对话我等愚夫是插不上嘴的,可是庄子对鱼的阐释无疑附著了人类的情感。
我的一个好友,家中养了三条金鱼,一红,一黄,一白,在他家里已经生活了十个年头。从最初的一个小鱼缽,到如今的一个大鱼缸,无论水清水浊,也无论每周一食抑或每日一餐,它们毫不在乎,在铺满珊瑚与水草的鱼缸里悠游自得,茁壮成长,十年不死,那旺盛的生命力令人感慨。十年过去了,它们唯一的变化就是,身体长大了,鱼尾变长了,那条黄色的黄斑褪尽成为白色。
在感叹它们旺盛的生命力的同时,我们也在感叹另一桩奇事。在它们这个小小的鱼缸世界里,除了这三条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伙伴,却再也容不下一个外来者。
老人家怕孤独,这是人之常情,现在空间变大了,好心的朋友便考虑在它们的世界里增添新伙伴,以慰藉老鱼儿的精神需求。可是,任是放进多少尾,短则数日,多则一周,新加入的伙伴一一死去,唯有这三个老伙计生龙活虎,游戏世界,就如同那三个火枪手。
莫非鱼儿们也会互相欺凌?奇怪的演化引起主人的好奇,于是他们细心观察,则发现了更为离奇的事儿。那三条老鱼悠游自如,静穆得恰似入定的老僧,可新入的鱼儿则仿佛受到来自天外的威胁,炸了群似地惊恐不安,在水草网中、在珊瑚丛里窜来窜去,有的甚至直接蹦出缸来,蹦跶到地板上死去。
没有逼迫挤压,更不见追咬杀伐,三条老鱼自沉缸底,禅思入定,只是偶尔摆一摆那如同丝绸般飘逸的长尾。
是什么带来如此神奇的效应,宁肯跃缸摔地而死,也不肯与老鱼同处一个水世界?

我猜想,那水中一定布满了一种气场,气场里充满杀机。
可气场是通过什么释放的?我仔细观察了三条老鱼的眼睛,在人眼中的鱼眼,全世界的鱼恐怕没有区别,眼白中心圆圆的黑瞳,死死地如粘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眨一下的工夫都省去了,我看不到一丝表情。然而就像惠施质疑的那样,我非鱼,安知鱼眼的表情?也许鱼眼看鱼眼,它们真能看见满目杀机?
所谓杀机,只是人类通过自己的特质总结出来的精神概念。在生物学的分类中,人类属于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 ,真兽亚纲 ,灵长目 ,人科 ,人属 ;鱼类属于脊索动物门,脊椎动物亚门,然后据不同鱼类分为盲鳗纲、头甲纲、软骨鱼纲、硬骨鱼纲4纲,其下有57目479科3848属。可见在地球的生物树上,人与鱼在“纲”这一层级就分道扬镳了,我们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人类世界与鱼类世界隔水一方,我们难以勾通。我们无法揣测鱼类的世界,也许在“杀机”这个概念之外,还有无数我们无法理解的更为凶险更为黑恶的东西存在,当然,或许它们也有比人类更真、更善和更美的精神世界。对此,我只能“临渊羡鱼”了。
如果地球上的鱼类能够进化为智慧生物,我希望读到一本它们自己编写的《鱼类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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